“公主遇刺哀家虽心急如焚,但此事事关国祚,哀家相信皇上自会严查始末原委,哀家不过作壁上观罢了。”片刻后,又道:“哀家以为今年新主首个晋封的,会是行云阁的那位蒋良娣,不止哀家,阖宫上下大抵都是这个看法,不想竟半路出了你这号人物。”太后悠悠地说。
“妾也惶恐万分,妾自知才疏学浅……”
不料允婵话说到一半被太后拦下话头:“诶,才疏学浅如何,才高学博又如何,这是后宫,又不是学堂,看重这些做什么,只要皇上喜爱你,你便受得起。”
允婵只是静静地听着,并未附和。
太后动了动身子,欲从暖榻上起身,允婵见状便伸手去扶。太后依势将手臂搭在允婵手上,缓缓起身,不紧不慢地在殿内踱着步子。
“说起来你与蒋良娣品阶虽是不分高低,但你是有封号在身的,如此一来她便在你之下了。”太后悠悠开口,又道:“如今你是这一众新人里位分最高的,一时间难免要遭众人侧目,哀家瞧你是个聪明的,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福祸相依的道理不必哀家言明。”
“是,妾明白。”允婵恭敬应着,太后这是在好意提醒她圣宠越盛越要谨慎防范小人。
太后领着允婵一路走到梳妆台前,从台上一只红香楠木的匣子里取出一只喜鹊海棠流苏簪递到允婵面前,她轻柔地抚摸着,眼里是浓厚的眷恋向往,嘴角露出一抹源自内心地浅笑:“这支簪子是先帝送哀家的第一件礼物,自从先帝身去之后哀家便再也没有带过了,这么些年一直收着……今日哀家将它送给你,贺你晋位之喜。”
允婵愣了片刻:“这……”这么贵重的东西,她怎么能收呢…
太后瞧她受宠若惊的模样,故意玩笑道:“你若不收,整日放在匣子里也是无用的,莫非是嫌弃它花样老旧吗?”
允婵听了忙解释道:“妾怎么会嫌弃,妾是怕这样好的物什到了妾手里反倒糟践了。”
太后慈祥和蔼地笑着,将手覆在允婵的手背上,说:“依哀家看,它与你最相配。”
允婵再不好推辞,只得垂首谢恩:“……妾谢太后赏赐。”
太后将那只流苏簪与红想楠木的匣子一起放在允婵掌中,沉甸甸的,不止器物之重,重在情深相寄。
“往后多来哀家这走走,同你说话哀家觉得舒心。”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说。
“是。”允婵乖顺应下。从前远看只觉得太后威严高不可攀,如今近看又不禁恍惚,仿佛也不过一位久经世事的长辈罢了。
回到绿葑阁,她对着那只簪子呆看了许久。
不由得想起太后看着它的眼神,那样隽永绵长,她应该是忆起了先帝吧,忆起他们共同走过的峥嵘岁月,共同赴过的深情时光。他们一定彼此珍重,有过一段最弥足珍贵的回忆,所以即便先帝已然仙逝,再忆起也是无限温暖美好的吧。
斯人韶华易逝,幸而金簪不朽,可证情深意重。
……
重阳殿
苏允婵晋封的旨意刚到重阳殿时,蒋玉芙正在楚桉冉宫里。蒋玉芙的父亲是当朝左都御史,与楚桉冉之父交集颇深,可以说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自然同声同气,所以蒋玉芙与楚桉冉交好也是情理之中。
“你也太不争气了!竟然让这么个无权无势的抢了风头!”楚桉冉话说的有些不客气。楚桉冉的父亲曾交代过她,楚家与蒋家有多年的交情,往后也是要频繁往来的,蒋玉芙若能得宠,于她而言也是助益。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实在让蒋玉芙大吃一惊,她想到了苏允婵大抵不会因为公主遇刺一事被牵连,却没想到她竟会因祸得福。
今日之前她是良娣,即便未有晋封也是新主里头位分最高的,可今日之后,苏允婵便要凭着位分封号压她一头。
她是左都御史的嫡女!怎能屈居人下!
蒋玉芙强压着心中怒气,暗自咬紧了牙。
“本宫倒是小瞧了她,平日里不声不响,却打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楚桉冉不禁思量起来。苏允婵入宫以来一直默默无闻,只得了一夕恩宠就引得后宫侧目,她莫名生出几分不安来。
“本宫听闻她与珝妃宫里的襄贵人一向交好,难免往佟华殿走动的多些,本宫不能不早提防着……”
楚桉冉担心的无非是苏允婵得宠,若为珝妃所用,她便难与之抗衡。
“娘娘以为该当如何?”蒋玉芙李试探性地问。
楚桉冉轻笑一声:“她身边伺候的人那么多还怕没机会长双咱们的眼睛么。”
蒋玉芙抬眼,与楚桉冉眼神相交,二人都心照不宣。
她点点头,不一会又提议道:“说来瑾贵……瑾良媛晋封,珝妃那边可是送了不少东西过去。娘娘不妨也向她释出好意,与其处处提防,能为娘娘所用才是上上之策。”
“哼,珝妃是惯会笼络人心的,又有襄贵人从中回旋,只怕如今木已成舟,本宫再怎么示好也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娘娘是妃位,即便笼络不成,也能让后宫的人得见娘娘的贤良大度,况且要想真正收服人心远不再这些物件上头。”蒋玉芙解释道。
楚桉冉想了想,对她身侧的近身侍女道:“可嫣,你去小库房将本宫那只长春福禄抱耳瓶和上次皇上赏的那对翡翠镯给瑾良媛送去,就说本宫贺她晋位之喜,请她闲时来重阳殿一叙。”
“是。”可嫣应道。
允婵收到重阳殿的贺礼不免讶异,细想片刻还是恭敬的收下,向着重阳殿的公公说了声:“妾多谢阮妃娘娘赏赐。现下琐事诸多,来日再去叨扰娘娘,烦请公公替我转告一声。”
“是。”
……
一日清晨,允婵刚去给太后请过安,后又去了一趟养心殿,瞧着允决的伤势将养的不错,如今也能下床走动了,只是日日跟她抱怨这一碗一碗的药喝下去,如今口苦的紧,连带的胃口也差了些。
内务府的人如今对绿葑阁倒是勤快的很,她刚晋封,除了分例里该添置的,但凡有些好东西都巴巴地送过来,次数多了允婵也不好回回推辞,挑了几样不算贵重的留下,其余的都叫拿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