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之间,荒草泛青杨柳吐绿河流奔泻,山花次第萌发,不知不觉中,又一个夏天悄无声息地姗姗而来。
初春时候,武会庆为武学兵的事,不,为曲源源的事没有少跑腿。
随着曲源源的事告一段落,他的心才渐渐松弛开来。
武学兵始终没有向他提出钱的事。
通过和武学兵跑里跑外这一段让他对武学兵彻底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如果说以前慑于武学兵权威的话,而今应该是敬于武学兵的人气。
武学兵对他的态度也在逐渐变化。
原来固有的那种成见就像去冬的积雪一样,慢慢再融化消失。
他的心感到一种久违的敞亮。
在村里不仅武学兵的态度起了变化,感觉村里的所有人见到他都与以前不一样。
于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武会庆生活尽管没有什么大喜事,但比有喜事还高兴。
这兴头一来就猛猛地往超市里上了几车货。
超市的货物更加丰富丰满,生意异常红火。
就在他忙碌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一个使他堵心的消息又传进了他的耳朵。
传来消息的人是经常给他送货的三轮车司机。
这些年司机凭着人老实勤快深得众人的信任,一辆破三轮车几乎没有闲的时候。
再加上武会庆的超市和他约定好有事首先用他,随叫随到,就更不缺生意。
其他有三轮车、农用车的车主有时候看着他这样忙碌着挣钱,心中是既羡慕又嫉妒。
今天一早,武会庆打电话让他装了一车货送往杏河坪村,走了约摸不到一个小时就折了回来。
武会庆感到很纳闷。
在杏河坪村的外地工头早晨已经打过两回电话,让把酒肉米面等生活必须用品尽快送去,他怎么又把货都原封不动地拉回来了呢?
仔细一问,原来是让韩大海在杏河坪村口给拦回来了。
武会庆扯着嗓子问:“他凭什么拦你?杏河坪是他家?”
司机哭丧着脸说:“那人凶得很,要不是乖乖地返回来,准怕我也要让他给打趴下。”
“废话,你的胆子怎就那么小!那韩大海也就是吓唬吓唬你,你又不是三岁的娃娃。别理他,外地经营队那边急着用哪。赶快再送回去!”武会庆不以为是地说。
没想到那司机听了圪蹴在一边动都不动,嘴里嘟哝着:“这次说什么我也不敢去了,你还是让别人送去吧。”
武会庆一听就满肚子火气,心想平时都是一直用你的车,今天受了几声诈唬就让我再用别人,这急里忙慌的找谁去。
心中发火对着司机也不好发作,想了一下闷闷地对那司机说:“走!你开上车,我和你去!现在是什么年代,难道他韩大海敢截道断路不成?”
那司机也不多说,心想你去也好亲自领教领教那黑大汉的厉害!
一袋盐的功夫三轮蹦蹦车就又折了回去。
到村口一看空荡荡的哪有人影!
武会庆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冲着司机说:“你就是个胆小鬼,哪里有人影!白让我陪着你跑这一趟,耽误了我许多事!”
那司机下意识地放慢车速用一只手指着一处街口说:“我为什么要骗你,多长时间以来你又不是不了解我,郑二我什么时候怕过苦怕过累!来都来了,又费油又费时间何苦来回白折这一趟。这会儿一定是韩大海认为咱不来了就回家去了,再说他也不能常在这里守着不是?”
武会中正要再说他几句,却不料远远地看到前面踱出一个人来。
车子不由地放慢了速度,二人的心跳不由地在加快。
只见那人拿个长木杆足有十来米,两手平端着拦在路中间。
武会庆正在彷徨之间,郑二已经踏下了刹车。
车稳稳停在路边。
武会庆大声叫到:“韩大海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不认识我是谁?”
武会庆心想当主任那几年韩大海也正好在杏河坪当主任,去邱上开会的时候还相跟过几回。
有一回韩大海破了自行车胎,他还等着帮韩大海补好胎才相跟着一块回来,以前韩大海见了他都是一直十分地友好。
后来碰过一次面,韩大海知道武会庆帮助漓源曲向前把武二妮从武学兵那里弄走就更热情了。
今天这一出,武会庆心想韩大海一定是不知道内情。
否则按常理不应该说变脸就变脸,不认旧情。
他用这样的口气对韩大海说话也在情理之中。
韩大海的大眼睛虽然没有像刚才瞪着郑二时那样凶,看上去还是没有多少友好。
随即大眼珠虚起一条缝,半边脸的肌肉在颤动,眼光略有避闪。
声音里不带一点客气:“认识又怎么样!你好好在你武家岩吃香喝辣,谁还在这儿堵你!大热天的你来杏河坪忙乎啥?”
“大海,你怎么这样说话!我来杏河坪怎地!杏河坪是你家?谁给你拦路打劫的权力了?”武会庆一见韩大海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没想到他的话音还没有落地,就见韩大海虎虎生风地三步并作两步扑到三轮车跟前手起棒落。
一个反光镜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被敲成了碎末。
郑二生成胆小,一见这种气势早被吓得七魂出窍,躲到了一边,身上还一个劲地打着哆嗦。
武会庆虽然之前对韩大海熟悉,但也是此一时彼一时,不免也被韩大海的突然举动给唬住在那里。
韩大海扯着一双大眼睛用老牛的嗓子吼道:“开走!以后别来杏河坪!杏河坪村还缺你这点破货?”
武会庆看着韩大海已然没有了以前相互间那份微薄的情分,知道这种蛮人很难讲出什么理来。
但是经营队那边还急等着要货,又怕耽误了人家用餐,只好随手从衣兜里掏出一包芙蓉王香烟来轻轻抖了抖抽出一根向韩大海递去。
武会庆一向就是个见风使舵的精明人,明知道韩大海在拗劲上,怎能和他硬掰着。
人常言人要当得大,还要能给人圪蹴下。好汉不吃眼前亏那是傻子!
硬的眼看对韩大海使不通,就急忙来个软的姿态。
想他韩大海不过就是根蔡木棍,宁折不能弯的二楞货,略施小计不怕他不念旧情,不给个面子?
没想到韩大海把那支烟接到手里在鼻子上闻了闻,斜睨着眼光,脸上现出不肖一顾的笑。
然后慢条斯理地一声不吭把那支烟握在大手心里,被揉碎的烟丝随着微风而被吹散。
武会庆感到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也不敢当即发作。
只是声音不大地质问道:“大海,你,你怎么能这样呢?”
“怎了?我韩大海怎了?你还当我是一文不值的韩大海是吧?告你说,武会庆你给我听着,今天你就别说是给老子一根臭纸烟,就是给一盒大中华,一箱老子都不稀罕!要想不丢人就趁早开上你这破车赶快给我滚出去,要不然不要说我韩大海不讲人情!”
说着,韩大海用那长木棍又敲了敲三轮车的车头。
武会庆不知如何是好一时给怔在了那里,走走不得进又进不去。
就在他犹豫之时韩大海又突然大吼一声,就像辽阔草原上的老狼在竭嘶底里地怒吼:“给我滚走!”
说着又疾风急火地朝三轮车的货物走去。
武会庆也被韩大海给震惊,心跳不止地说:“大海你要做什么?”
韩大海一边用手拽着一袋面粉往外扯,一边用敌视的目光瞪着武会庆说:“不要给脸不要脸,你们走不走?”
武会庆站在韩大海跟前,个子小了一头。
要说耍起横来,自知不是韩大海的对手。
再说这是在杏河坪,早就知道杏河坪和武家岩的人有过激,弄不好一会再过来几个愣小子,说不定挨打都是小事。
想到这里武会庆眼珠子转了几下计上心来,对韩大海笑着说:“大海,那就依你,我们这就走,这就走。”说着扭过头去望着早躲在一边的郑二招呼说:“走吧,往回返!”
郑二心疼地看了一眼被打碎的反光镜也不敢多说什么,赶紧上车打转方向。
武会庆走到郑二跟前对郑二说:“你先拉回去,先不要把货搬下车,一会儿等我的手机要你。”
郑二答怀疑地望了他一眼应了一声,踩了一脚油门,三轮车的排气筒发出了几声咚咚声,伴随着车后扬起的一股灰土一溜烟地开走了。
武会庆站在那儿没走。
韩大海哪管他走不走,只要你不把货再给拉来就行。
临往回走的时候还给武会庆扔下一句话:“要让我再见你的车往杏河坪送货,不要怨我韩大海不给你面子!”
说完扛起长木杆扬长而去。
武会庆可不是窝囊人,尽管不敢和韩大海硬着来,但他也绝不会善罢甘休,就此罢手。
看着韩大海远去的背影扭头就朝杏河坪村委会走去,他可不能吃这哑巴亏,心想去找个说理的地方。
走到村办公室门上挂着一把大锁,心下就凉了半截。
心想今天村干部都不在这事就得耽搁。
可经营组那边还等着要货,既然来了就得过去解释一下,别耽误了人家的事情。
刚转身要去就听见一声问:“这不是武家岩超市的掌柜吗?”
武会庆一听定睛一看,似乎见过,又一时想不起来。
对方三十多岁出头,理着平头,看上去很精神,对人很客气也很礼貌,他一脸的和悦对武会庆又说:“你来大队有事吗?”
武会庆连忙笑了笑:“我是来找村干部的,看见门锁着。”说到这里也客气地问了一句:“你是——?”
“我是村里的会计,叫小文,前几天还去你的超市买过些东西。”小文自我介绍说。
一说到杏河坪村去他那里买东西,武会庆就一下想了起来:“哦,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你看我这记性!那天我还给你开了张发票。”
“对,就是!”那小文一边说着一边就开了锁,“你先进来等等,泰荣哥和冯书 记都上工地去了,一会儿就会回来。”
武会庆凉了心又回暖过来,心想只要王泰荣在这事他就得给个说法。
毕竟韩大海是他的村民。
再说清水也在杏河坪当上了书 记。
虽然不知道王泰荣和冯清水为什么都是书 记,但他总觉得冯清水毕竟是武家岩的人,胳膊肘一定不会朝外拐。
正好也能替他说说话,把这件事给往通捋一捋。
整整等了一个上午两个人才回来。
冯清水第一个走进屋子一眼就看见了武会庆,立即打招呼说:“是会庆叔,你来有事?”
这时,王泰荣也紧跟着走进来。
武会庆把眼光移向王泰荣说:“我是来找王书 记的。”
王泰荣常去武会庆超市买东西,早就熟惯,坐在椅子上问:“老武你找我有事?”
武会庆苦笑了一下,把上午在村口和韩大海那事原原本本向二人说了一通。
冯清水一边听着一边就说:“都无法无天了,现在是什么社会,韩大海的恶性怎么还没有改,竟然当起了车匪路霸!看起来上次回来后还没有加以反醒。”
王泰荣一直没说话,对武会庆淡淡地笑了笑:“老武,是不是你还不知道韩大海家也办了个小超市?”
王泰荣这一提,武会庆像是才回过味来:“哦,那就不奇怪了,可现在国家讲求买卖自由公平竞争,不能因为你家也开了个小超市就不让别人来卖东西吧!老王,这事出在你们村,你要主持正义呀。”
王泰荣摆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老武,你也知道,那韩大海是什么秉性,那股子蛮劲上来他祖宗的话也未必能听进。看守所派出所进进出出,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前一阵子的事你也知道,无事生非去医院溜达了一圈,返回来还要让我们给他报销开支,最后还是老冯找着武总经理才给他处理掉,你说对这样的人,我说话能顶什么事?”
其实王泰荣刚刚受过韩大海的吃请,知道韩大海因为生意不景气正窝火,并且韩大海还想让他给联系商机呢。
再说他是一地之主,说成个啥也得为本村村民的利益着想,对武会庆这种打破范围界限送货上门的抢利益行为也有些不满,摆出这么一副无可奈何的姿态也很正常。
冯清水不知王泰荣的真正想法,对王泰荣说:“老王,不管顶事不顶事,村里出面和他谈谈还是必要的,现在全县都在倡导新农村新风尚,咱比不上武家岩的基础设施和经济条件好,但村民的素质教育还是应该重视的,不能因为韩大海是一个随性的人就由着他来,这样会败坏我们村的整体形象。”
“就是。”不等冯清水的话音落,武会庆就接上了话:“这样一来,谁还敢来杏河坪做买卖!你们当领导的一定要把这事给处理好才行!”
说到这里,武会庆把眼光移开嘴里嘟哝了一句:“生来就是穷村命!”
这一句话不要紧,让在一边的小文也有点听不进去插上一句:“老武,这话可说得过了啊。说事就说事,怎么又扯上穷村不穷村的,命不命的,让人听着不顺耳。”
王泰荣本来就从心里不向着武会庆,现在听小文点了一句不由地火往脑门上窜。
杏河坪村其实就最忌讳别人说他们穷,说他们扶不上墙,特别是武家岩的人这样说。
他把脸阴沉下来,刚才那种客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厉声说:“既然这样说,你就去找一个有用的地方吧,恕不奉陪!”
说着扭转身就要向外走。
武会庆也感觉到自己刚才不应该说那样的话,顿时大脑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
幸好有冯清水在场,眼看眼前的情景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正思忖着说点什么解这个局,没想到王泰荣一气之下要撩腿走人。
王泰荣要是离去事情会更僵。
他赶紧快步追上王泰荣一把拉住王泰荣的胳膊:“老王消消气,有话回来慢慢说。”
说着就拖着王泰荣往回拉。
武会庆这一愣一惊早就没了脾气。
看到冯清水这样做也连忙跟在后面说:“老王,我这不是心中有点急嘛,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还请你多多担待点。”
王泰荣其实也是做做样子。
毕竟是书 记身份的人,这样离去也有失身份。
看冯清水拽得紧,武会庆也随着说软话,也就半推半就地又坐回到椅子上。
他心中反正是拿定了老主意,任你说出个大天来,我王泰荣是杏河坪村的书 记,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我的胳膊肘不能朝你拐,杏河坪村的钱还是留在本村里合适。
冯清水不免责备了武会庆几句。
武会庆也满口承认说话方式不对。
说着就又把话题转回来对王泰荣:“老王,刚才我虽然是有些口误,但韩大海这件事确实是让人不能接受。”
冯清水和武会庆是一个村的人,从小一口一个会庆叔地叫,关键时候总不能袖手旁观:“会庆叔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老王,你必须正视这个问题,这种欺行霸市的行为绝对不能任其为所欲为,这要是传出去无形之中会为自个筑起一道与外界隔绝的篱笆来,以后谁还敢来武家岩做生意?传到镇里也不好听。”
王泰荣想了想,一味地计较武会庆也不是办法,最好还是说服武会庆以后能自觉地不要来武家岩搅扰为好,就说:“我何其不知你说的这个理,可是那个韩大海你也不是不知道,人急了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如果这个时候我们一味地去压制他,他心中不服担心会一气之下再做出出格的事来。”
说到这里,他的眼光从冯清水那里移到武会庆的脸上,“对我们倒没啥,主要的是对你。他要是对你做出伤害的事情谁能料到!我们当干部的可以说服他,但是他要是不听话,心中不接受,要是嫉恨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你来个防不住,到那时大家更被动更麻烦。”
冯清水听了也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
武会庆听了也说不出什么来。
心想王泰荣说得也是。
那韩大海愣头愣脑的,村领导说他也许不敢怎地,可要让他以后不再做出过分的事来,实实在在是任何人不能保证的事。
过了一会儿,他只好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所有人说:“唉,自认倒霉吧,碰了这么个二百五!还是不见他为好。”说着就一边慢慢地往门外挪步。
冯清水看武会庆要走,出于本村情面从椅子上站起来:“会庆叔先回去,我们找个机会再和韩大海谈谈,如果能谈通我再告你不迟。”
王泰荣心想已经达到了他自己的意思。
不管你说长道短,最好以后不要再来杏河坪伸一腿,只要你以后不来韩大海就必须领我一份人情。
想着就对武会庆说:“刚才话上有点重,还请不要往心里去,以后欢迎你常来。”
常来个啥!要不是为了生意,这次走了你就是用八抬大轿也抬不来我!
武会庆心里这样想着就敷衍地:“哦,会来的。”
说着,正要迈出门槛手机响了起来,一看又是外地经营组的带班组长老孟,就悻悻地接起来:“老孟。”
那边的声音很急促:“老武你是怎搞的,说好送货来,这都快中午了也不见你的车。食堂里就要停了,怎办?”
武会庆无奈地说:“老孟,我的货送不来了,现在正在村办公室哪,唉!没办法!”
那边老孟的口气既惊异又纳闷:“怎么回事?你到那里有事?”
“别说了。”武会庆没有多说,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没想到那老孟不一会就带着他的伙房师傅赶了过来。
听武会庆把原委一说就很着急地调转身对王泰荣和冯清水说:“老武的货送不进来我们怎么办?十几号人都等着张嘴吃饭哪!”
王泰荣正庆幸能把武会庆打发走,没想到又来一个添乱的,又怕把事情闹大就赶紧圆场:“老孟,我们也是刚刚答应老武去和韩大海沟通沟通的。”
那老孟一听王泰荣的话就又问:“老王你说沟通,那如果沟通不好怎么办?我们那里已经要停灶了,那么多嘴等着吃饭呢,要沟通也要快点才行。”
王泰荣看着躲不过,想了想只好站起来说:“那好,我现在就去找韩大海。”
冯清水也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吧。”
王泰荣想和韩大海私下聊聊,不想让冯清水参合进来就说:“不用,老冯,你在办公室招呼大家,我去看看再说。”
约摸过了半个多小时韩大海跟着王泰荣来到了办公室。
走进里面看到武会庆就把头调向一边。
王泰荣说:“大海说老孟需要的货大海家都有,马上就给你送伙房去。他来了,老孟你就给他列个单子,让他马上送过去!”
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王泰荣身上,心想他们谈了好一会,一定做通了韩大海的思想工作,没想到是个这结果!
武会庆当下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白了王泰荣一眼。
冯清水也觉得有点事与愿违,但对着韩大海也不好说什么。
谁知老孟不愿意接受说了话:“不是我们不想要老韩的货,只是老韩的货都比老武的货贵,我们还是愿意接受老武的。”
老孟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一时无言。
人家是消费者,当然应该有选择的权利。
韩大海憋了好一会才说:“我那货进货渠道就价高,再说货都正规,能达到质量标准。”
武会庆一听,韩大海这样说,无形之中的意思就是说他的货质量不高,有假冒伪劣的成分。
想争辩几句,知道韩大海的性格,弄不好又要发作,为了避免冲突只好忍气吞声没敢说话。
还是老孟又说:“对于我们来说,还是选择老武超市便宜一点的东西,我们也认不得哪真哪假,全看老武的人品和良心了。”
这次武会庆再难保持沉默了,苦笑了一下:“哪有假的,我们那货也是正规渠道来的。”
韩大海一听武会庆说话就气不打一处来:“真货回你村卖去!来这里瞎搅和啥!再来我给你把车掀了你信不?”
“大海!这是说的什么话!到了村办公室你还说这些屁话!有本事你也随着武家岩超市的价格做!”王泰荣嗔怪地对韩大海说。
冯清水也插上话来。
他拿捏着既要说到韩大海又不能让他敏感到他偏袒同村的武会庆:“大海,老王说得对,我们只能公平竞争不能违法。镇里刚开了会,今年夏季马上就要开展惩治车匪路霸,欺行霸市行为的专项斗争了,我们村今年刚刚得到县里和镇里的表扬,你可不能因为个人点小事影响到全村的形象和声誉啊。”
韩大海对文质彬彬的冯清水向来高看一眼。
知道人家是县里派来的扶贫工作组组长,镇里任命的第一书记,而且上次又刚刚帮助他把医院的费用给报销掉。
现在听冯领导这么一说刚才的气势就矮了半截,脸仍然对着另一边,嘴里嘟哝着:“反正他武家岩超市不能来咱村搅和。”
“这怎么行!”老孟一看,这要真的不让武会庆的货来,韩大海是出了名的村霸,要他的货就需高价,连忙说“那个价我们买不起!这件事处理不好我们只好散伙了。”
这句话一出让王泰荣和冯清水大吃一惊。
工地正需要大量工人,外地工人因此都走掉还怎么生产,再说武学兵那里也不好交代。
还有镇政府那里正等着见效益哪,这一走人,所有的黄花菜都得凉了。
冯清水不由地把目光瞅了一下王泰荣,正好与王泰荣的目光相遇。
王泰荣心领神会,对老孟说:“老孟你别着急,村里这不是正在处理吗?”
他不能再站在一味同情韩大海的立场上了,再不给韩大海上点劲就怕事情会弄得更糟。
就冲着韩大海说:“大海,你给我表个态,你到底能不能做到和武家岩超市一个价,甚至还低?要是不能你就永远别想着和老孟各个经营小组做生意打交道了,你就喝你的高价风吧。”
王泰荣的话虽然是重了点,但韩大海能听出来王泰荣的心还是向着他的,也不恼怒,但还是没有说什么。
王泰荣心中异常着急,心想你韩大海真是一根扶不到墙上的草,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你都不辨火色!
不由地心中一横,你要是今天不表个态就不要怨我不照顾你,于是又盯着韩大海又重复了一句:“你到底行不?要不行,会庆超市再送来货你也别无理取闹!”
韩大海既想把这桩生意揽过来又不想掉价。
他知道武会庆的货价确实比他的价格很低,那样做获利很小,心有不忍。
可是,面对王泰荣这咄咄逼人的口气,众人的目光,虽是心有不甘,还是不得已勉强答应了下来。
可老孟也不傻,眼看这事不是韩大海心甘情愿。
再说来杏河坪村已经好长时间,对韩大海的为人也心知肚明,和韩大海打交道,心中感到别扭,就说:“老韩的价格高低我们不管,我们还是想和老武做事,我们毕竟是老朋友了。”
眼看三根辫子辫不在一起,冯清水只得说几句:“你们今天要是都相信村里的领导呢,我们今天就心平气和地把这件事协商着处理下来,要不然那就只好请镇里来或学兵过来处理了。”
他这话一出,韩大海,武会庆和老孟都在心中打开了小九九。
要说是镇里来倒没什么,镇里管扶贫管政策,但对这样的纠纷能有什么管法?
要是武学兵来,他们都知道也都领教过。
韩大海心里发憷,武会庆更不用说。
老孟是武学兵的佣工,怎敢不服老板!
自从给武学兵做工以来没有短过他们一个月的工资,就凭这一点他也不得不敬重武学兵。
王泰荣不失时机地又对韩大海说:“大海,你要是想把咱村里的生意都做到手,你就对着我和冯书记做个保证,价格只能比武家岩超市低,不能高出半分。”
说着他又把脸转向老孟:“老孟这里反正是用货,时间长了就都成了朋友,只要大海的价格公道,我劝你们也尝试一段接受他的货,工地上该干啥干啥,再说和大海毕竟都在一个村子里,用货的时候也方便些。”
话说到这个份上韩大海这才扭过来僵直的脖子说:“好吧,既然领导都说到这个份上,我就是不挣钱也要做到不多要钱。”
冯清水一听插上话来:“这就对了!”
老孟尽管还对韩大海的话怀疑,但面对冯清水和王泰荣的面也只能勉强接受。
只是委屈了武会庆。
这种结果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毕竟杏河坪这一块的消费并不小。
再说今天受了韩大海的那份窝囊气,等了这么长时间干磨了半天嘴,最后得到这么一个不尽人意的结果,心中甚是不悦。
但明知韩大海是一个非常之人,只得忍气吞声自认委屈。
一场风波也就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