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上的人越来越少，是因为天黑得透了。
我和肖扬走在小摊贩挤成的路上，东看看西看看，是想在这个时候拣点便宜。
这个时候大多数的东西应该是都快卖完了，剩下的不能说不好但是一定是可以讲价的。
一家水果摊摆的还是很满的，水果样式很多，光是草莓就分了好几种，这是我最爱的水果之一，我最爱的和我兜里的钱有很大的关系。
这种摊位不用说是不会便宜的。
这是有门市的人家，只是为了在夜市能卖到更多的钱。
我们在这样的摊位前从来都不驻步，不是水果不配我们，是那个老板的眼神让我们生畏，她太热情，热情的我都想给她看我皮包里所有的夹层。
我接个电话的时候，肖扬走得快了一点，然后他就蹲在这个水果摊位前面的一个摊位那不动了。
“好，那妈妈你也要注意安全啊，我和同学逛夜市呢，不会的，不会买到坏的东西啦，我又不是小孩子啦……”
妈妈唠唠叨叨的嘱咐，生怕我又一次买上当了，买些吃不了的东西，回到公寓还舍不得丢掉。
“小敬，快来，这有荔枝啊，你最爱吃的荔枝。”肖扬伸着一只手，告诉我他的位置。
荔枝摊位的老板是个女人，头上带着带沿的凉帽，夜里看不清楚她的模样，身上穿的长袖衣服看着很厚实，在夏天里显得她很臃肿却也很单细。
“老板，荔枝怎么卖呀？”肖扬手里已经捡了些他觉得好的荔枝，问道。
“十元三斤啦，便宜点卖完了我要早点回家，家里的小孩今天过生日啊。”女人的声音亲切可爱，听着也就二十多一点，甚至比我还年轻些。
肖扬从她递过来的袋子里扯下一个，把手里的荔枝放进去。
“非得买三斤吗？我们是学生啊，住宿舍的，吃不了也是搁不住的……”肖扬开使了沟通，想要按照我们之前的方式跟人家讲价了。
“对哦，我也想着是这样的，三斤是吃不完的，可以五元两斤吗？”我说。
女人迟疑了一下，可能看我是女生，就没有说别的，无声的示意我们可以的。
“大学生不是放假了吗？”她和我们开始了聊天。
“嗯，我们想在这里打份工的，他是学生会的，找工作方便。”我嘴很快的就把肖扬的底撩了出去，手也很快的挑拣。
女人很羡慕的看肖扬，张着嘴，嘴里的牙很白。
“我也差点考上大学的，要不是我怀孕了必须结婚的话。”她苦涩的说。
“咦？那你可以选择不要孩子啊，上大学多好啊，看到的世界不一样啊。”我说。
“不是啊，不是我不想啊，是我妈把我关在家里，出不去了，她收了人家彩礼的，给我爸看病了。”她说的时候我都不敢再挑荔枝了，我怕把好的荔枝挑完了，剩下不好的隔了一宿她就卖不出去了。
我犹豫着还要不要五元二斤了……
肖扬也看出来我的犹豫，他也不好再继续大张旗鼓的挑拣了。
“那你要是读大学学什么呀？”肖扬问。
“嗯，园艺吧，我家前年贷款种了很多的果树，我爸他们不认得字，有些农药看不懂，那年就是因为没看懂，农药使用不当，眼睛受伤了……”她说的很轻，抬起头望着我们，帽沿底下露出来的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她的嘴很红，是没有涂口红的粉红，鼻子很小巧。
“哦，那样啊，现在怎么样了？”我问她，她就低下了头。
“好多啦，还是看不清的，我现在在帮他啊，我妈给我带孩子……”我感觉，她很想谈论自己的孩子。
“你老公呢，你不是结婚了吗？”肖扬很好奇的问。
“他没和我结婚，到最后就说，我妈收的那些钱算作赔偿给我的。”她的声音更小了。
“你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呀？”我想问问她的孩子，这样她就不会太难过了。
“女孩，很漂亮的，刚会站起来，走几步就摔得那种，像个菠萝站不稳的……”她一下说了很多，还很兴奋的比划着。
很快我和肖扬都装满了袋子，每个人的袋子都是满满的，一共四个袋子，地上基本所剩无几了。
“你们……吃不了的……”她结结巴巴地说。
“没事儿，还有同学没走呢，我们回去分给他们也好啊。”肖扬豪气地说。
他可能忘了，他微信里的钱可是我刚转给他的二十元。
“不要了吧，荔枝吃多了会上火的……”可能因为肖扬长得好看缘故，又是男孩，我感到她竟有些脸红，说出来的话也很轻。
“没事的，我们就当帮你收秋了，你快点回家吧。”我也督促着她快点拿出来微信码。
她刚才把微信码拿起来，不想给我们的。
“不行，我不能让你们这样帮助我，我不卖给你们啦……”她还是很固执的抱着微信码。
身边很快就有几个闲人围了过来，这大夏天的看热闹的人就是多。
不管什么事都要凑过来混一个脸熟，在故作觉悟的言论一番。
果然，有人就说：“怎么买东西还不卖了呢？这道是稀奇啊。买卖还自不自由了啊，卖了吧，卖完了再整一筐，这功夫还能挣点。”
“就是，现在人都不差那点钱，三五块的就给了人家呗，给人家吓得够呛啊。”
“快点儿吧，都这时候了，卖完了还得回家呢……这吵得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一时间七嘴八舌的，都是没有人说到我们想听的，都是和我们不搭边的。
“嗯，这样吧，我们先称完，看看我们兜里的钱够不够，我们按照我们的钱来买多少，行不？”肖扬说着就把荔枝放到了称上。
“没有钱啊，没有钱还装那么多干嘛，我们想买都买不到了……”一个更风凉的话在我耳边响起。
“哎，你们……你们是要买荔枝的吗？那正好啊，那边的荔枝五元一斤，我这三元就卖，你们看着买吧……”女人利索的从我们手里抢过去荔枝，倒在了地上……
几个看事的人走了，一个老人没说话，蹲下来开始捡荔枝。
“姑娘，给我来点吧，我也是一个人吃不多少，你看着装些就行。”老人家的话让一个还没走远的中年人停下了脚步。
他转身回来，说道：“给我也来点，我血糖高，带回去给我爱人吃，怎么也不能因为我不吃也不让人家吃吧。”
两个去隔壁问了价的人也过来了，他们也蹲下来开始装了……
“隔壁荔枝六元一斤，这是抢钱吗？”他们小声地嘀咕着。
我抬头看去，看到那个一直偷听我们说话的老板冲着我点点头，笑得眯起了眼睛。
“哎呀，刚才我是生气才说三元一斤的，这样吧还是五元二斤，他们俩是学生，看着我着急想帮我把荔枝都买了，好让我早点回家的。”女人摘下凉帽，露出光洁的额头，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我们。
一时间，荔枝因为几个人围着，很快的卖的就剩不能吃的了。
我捡起来一颗极小的青涩的荔枝，剥开放到嘴里，故意咬出来水来。
“还别说，这青的也是熟透了的……”
肖扬也学着我在几个荔枝里挑拣出来一个。
“嗯，甜着呢，这不花钱了，也吃到荔枝了。”
女人看着我们的样子，露出来洁白的牙齿。
她蹲下来，用事先准备好的树条把地上的坏荔枝都收拾了一下，打扫完了看着我们说：“明天你们还来吗？我给你们留些大的，都是甜的。”
“行啊，明天你给我们讲你的故事，我们还来，”肖扬很快的答应了。
“孩子们，吃我的吧，我没有牙，也想听听你们的故事……”那个老人家没走远，就站在我们身旁看着我们，笑呵呵的举起了他的手。
他的手上是几颗湿润润的荔枝，在月光里发出诱人的朦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