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拿两百万,朕分一百万(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三十二集
道长不动声色地看着吕芳,顺着杨金水的话题继续侃侃而谈,“杨金水在杭州四年,还是有功的,他要是不疯,今年那五十万匹丝绸就收上来了,朕何至于还要靠向人家讨饭来过日子?现在没有人能靠得住了,就连你,就连你也都没有真心了”,道长明明白白说地清楚,虽然参与了毁堤淹田,但杨金水在杭州四年还是有功的,本就没有什么冤孽,更不该有报应,如果杨金水不疯,道长年底还能多收五十万匹丝绸,结果中途换了赵贞吉接手,五十万匹丝绸凭空少了一半,直接经济损失高达250万两银子。正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钱袋子一直攥在严党手里,现在国库连年亏空,连圣明天子的日子也过的紧巴巴地,这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当初道长留着严党,是让他们给自己捞钱的,如今钱越来越少不说,还全都捞进了严党的口袋,严党拿两百万两,才分道长一百万两,道长做梦也想不到,大明的内卷卷到最后,竟然把道长自己给卷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用了20年的旧手套,也时候该换副新的了。
俗话说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对道长而言,这年头除了自己谁也靠不住,亲儿子裕王尚且如此,别人就更指望不上了,道长赏的那颗仙丹,就是为了换吕芳的一颗真心,倒严可不是请客吃饭,总得给自己找几个信得过的帮手才行,所以道长今晚就要吕公公表态。吕芳挺直了腰板,直勾勾地望着道长,委屈地问,“奴婢哪没有真心了”,道长索性也不装了,把炮口指向了严党,直接摊牌了,“朕刚才问你,为什么鄢懋卿这次下去,怎么就能收回这么多的银子来,你为什么不说实话?”两浙、两淮的盐税也只是冰山一角,道长划下的红线是一两银子16钱,严党最多拿6钱,说句不好听的,沈一石还是给织造局打工的呢,严党就连道长的小金库都没放过,硬是一两银子抽了4钱的水,其他地方就更别提了,怎么可能只拿6钱,道长你这是瞧不起谁呢。
有些敏感问题,只要道长不问,吕芳便不会多嘴,即使道长真的问起来,吕公公也是尽量选择含糊其辞、避而不答,大明的银子都特么去哪儿了,这的确是个好问题,答案显而易见,一部分银子被各级贪官污吏给坐地分赃了,另一部分银子直接进了道长的口袋,本来国库剩的银子就不多,每年还要拿出一半去养老朱家的那帮穷亲戚,总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大家心里清楚就行了,实在是没必要当面说出来。吕芳的真心虽然不多,倒也还剩下几两,只是这真话委实说不出口,你要说大明不是被严党祸祸的吧,那肯定不合适;可你要说大明全是被严党给祸祸的吧,似乎也不合适,吕公公低着头,喃喃地说,“乾坤都握在主子手里,主子的心比日月都明亮”。吕公公的意思是,道长您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就不用我再赘述了吧,想让我们干点什么,您直接吩咐就行了,道长却丝毫不买账,狠狠地逼问道,“朕明白是朕的事儿,朕现在是要听你说”,道长并不需要答案,他要的是吕芳的态度,今天晚上把话都说开了,然后老搭档携手并肩,一起准备倒严。
“是”,吕芳轻轻叹了口气,又一次挺直了腰板,似乎是早有准备,目光平静地望着道长,不徐不疾地说道,“两淮两浙的盐银,从太祖爷到成祖爷,每年都能收上千万的税,此后一年比一年便少了,有些部分确是直接调给南京那边充做公用了,但怎么也不能像前年、去年,一年只能收一百多万。今年鄢懋卿一去,就收回了三百三十万,原因只有一个,那些管盐的衙门都是严阁老、小阁老的人,钱被他们一层一层的都贪了。上下其手,铁板一块,派人去查,那是一两也查不出来,可只要鄢懋卿去了,他们都会乖乖地献出来。说句伤心的话,大明朝国库的钥匙,一半都捏在他们手里了,朝廷要用钱,这道门只有他们才能打开。”
大明开国那会,盐税每年能收上千万两银子,经过差不多200年的经济发展,如今每年却只能收一百多万两了,用屁股想也知道,这差价全特么被严党这帮中间商给赚去了,而且这帮鳖孙从上到下,口径一致、铁板一块,朝廷派人去审计,连个锤子也审不出来,也只有严党派人下去,才能把盐税收上来。正所谓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大明可不是只有一项盐税要收,这零零总总全加起来,一两银子怕是有8钱、10钱进了严党的口袋,所以吕芳才特地强调,国库的钥匙一半都捏在了严党的手里,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要不要倒严,道长你也该给吕公公透个底儿了。
道长对吕芳的表态很满意,默默地点了点头,故作高深地说道,“你现在明白了,朕上回为什么不追究严世蕃他们,反而派鄢懋卿南下巡盐了吧?”道长端的是高明,20年间纵容严党上下其手、把持朝政,让一颗小小的脂肪瘤最终长成了恶性肿瘤,并且转移到了大明全身,动手术切除自然是在所难免,可就算切掉了那几颗最大的瘤子,病根却永远无法根除,垂垂老矣却又元气大伤的大明王朝,注定是无缘第三个百年了,所以有人说,明实亡于嘉靖,倒也是不无道理。既然道长想听,那吕公公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不仅大大方方地把严党扶上马,更是贴心地再送了他们一程,“主子圣明!奴婢还有下情陈奏”。道长向吕芳投来一束鼓励的目光,意思是既然吕芳你想说,那不妨就多说点儿,现在还只是背后说人坏话而已,再过段日子,恐怕就要下狠手整人了。
吕芳小心翼翼、字斟句酌地说,“朱七他们一直跟着鄢懋卿的船队,他说,鄢懋卿在把银子押回京师以前,还有三条船”,现在总算明白朱七他们为什么一路走的这么慢了,比起审判倭贼齐大柱,监视鄢懋卿的任务显然更重要,倭贼未必是真通倭,但严党这群鳖孙一个个的可是真敢贪阿。仿佛是被吕芳一语戳中了痛处,道长面色凝重,有些不耐烦地说,“干脆点说,还运走了几百万”,吕芳目光低垂避开了道长的视线,低声禀道,“圣明无过主子,南直隶那边咱们的人也有呈报,说鄢懋卿这次巡盐,至少收了五百多万税银,除了上报的三百三十万两,至少还私瞒了两百多万两。一条船驶往分宜,严阁老的老家,另一条船驶往丰城,鄢懋卿自己的家,还有一条船一个月前装作商船,驶回了北京。”吕芳这大概就算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吧,道长刚刚还大言不惭地吹嘘说,自己派鄢懋卿南下巡盐,是有多么地深谋远虑、高瞻远瞩,转眼就被吕公公打了脸,这波仇恨值拉的简直是恰到好处,彻底把道长他老人家心底的怒气给引爆了。
道长被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微颤,双手扶着桌案,咬牙切齿地说,“好啊!两百万两银子三条船,游南游北,我大明朝这条运河倒像是为他们修的了。”说到此处,道长抓起几张报表狠狠地拍在了桌上,声嘶力竭地吼道,“鄢懋卿,冒青烟!还在奏疏里说什么‘为解君忧敢辞其劳’,还说跟严世蕃商量了,要专门拨出一百万,给朕修万寿宫?朕的钱!他们拿两百万,分朕一百万,还要朕感谢他们嘛!”说到动情处,道长一把抓起桌上那叠报表,狠狠地朝远处甩了出去,气得浑身颤抖,险些站立不稳,扶着桌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有了道长这句话,鄢懋卿的祖坟怕是真的要冒青烟了,因为道长很可能是要感谢,老鄢家的八辈儿祖宗了,讲道理,分钱的时候,怎么说也该是让道长拿大头的,结果却被别人当了大头儿,这事儿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恶心。严世蕃、鄢懋卿这帮鳖孙,做事儿实在是太不讲究了,得了便宜还卖乖,明明是把道长当冤大头耍,还舔着脸上奏疏给自己邀功,伤害性不小,侮辱性极强,道长差点就被气的原地爆炸。
吕芳虽然是有心挑拨,但见道长发了这么大的火,自己也是吓的够呛,赶紧上前一把抱住道长,不住地替他揉搓着胸口,急切地安慰道,“主子,主子!主子,千万不要伤了仙体,要不,奴婢这就叫东厂和镇抚司的人,把他们家都围了!”吕芳的话自然当不得真,如果严嵩家这么好围,道长又何至于隐忍到现在,拿下严嵩父子不难,难的是如何处理严党这个庞然大物,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倒严稍有不慎,便又是一场震撼朝廷的轩然大波。何况过去二十年,严嵩和道长早已紧紧捆绑在了一起,就算是要动手倒严,总还要顾及道长的脸面吧,堂堂圣明天子竟然被个白脸奸臣,连续忽悠了二十年,这事儿无论怎么看,都有些政治不正确,所以倒严还得从长计议,不仅要有理、有利、有节,最重要的是,还要有脸。道长轻轻推开吕芳,背着手缓缓向前走了几步,逐渐调匀呼吸,平复了下心情,冷冷地说道,“是该收网了,但还不到抄家的时候”,“是,下面该怎么干,请主子示下”,吕芳低着头,心中已经开始为严党默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