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救人
温婷婷走进里屋，正想帮母亲挑选衣物，突然听得院门砰的一声，似乎是被人用力撞开了。
“什么人！”
温老三被吓得跳了起来，大喝一声。
“温老三，快，快开你们家的钩机去机房，文秀她爸被埋里面了！”大狗心急，气喘吁吁，站在院子里直呼温老三大名。
“你个臭小子，温老三的名字是你随便乱叫的吗，啊？”
“温叔，对不起，大狗心急了，莫怪他。机房旁边的泥坡塌方，我爸真的被埋在里面了！”文秀紧跟着大狗脚步进了大门，已经分不清脸上流下的是雨水还是泪水，恨不得跪下来求温老三帮忙。
温老三似乎有点犹豫，背在身后的手指头在不断地掐算着什么。
“秀儿，你别着急，我爸会去帮你的。”温婷婷心里也挺着急，从屋里拿了把雨伞，跑到院子里帮文秀挡住雨水。
“这个嘛，大家都是老熟人，工钱可免，油钱得另付……”温老三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得飞快，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温老三，你想钱想疯了是吧，老子我揍你！”大狗挥动着拳头，就要冲上去打温老三。
“别闹了，”文秀喝住大狗，“叔，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好，爽快，油钱单独算，再加上两百块的机械磨损费，你自己考虑吧。”
“爸——”温婷婷叫了一声，也不敢再多说。在家里，她耍耍嘴皮子可以，到了决策的时刻还是由不得她来说话的。
“好，答应你，温叔，快点行不？”文秀哀求道。
温老三倒也是个劳动的好把式，条件谈妥，说干就干。跳上钩机驾驶室，启动发动机，伴随着履带咿咿呀呀的响声，不一会就到了机房。
黄广安带领众人用人工只挖了一个小角落的泥巴，按照这个速度那是不行的，心里正着急，看到钩机已经到位，招呼大家都让开。钩机扒开黄色的泥土，看到了几乎被压扁的机房，里面的设备已经是七零八乱。开好了通路，不能再用机器挖掘。吴大志打着手电筒从一条缝隙里钻进去，艰难地拨开多如乱麻的网线，慢慢往里探身。
雨越下越大，雨水不断从山上往下冲刷，泥坡随时还有再次塌方的危险，大家都不禁捏了一把汗。手电筒的光在吴大志面前晃来晃去，所有人都想把手上仅有的光源都投到机房里面去。文才林此时尚有意识，但是身体已经软了下来。他能听到外面嘈杂的人声和机器轰鸣的声音，可就是喊不出声，干瞪着眼，无能为力。
“文伯被水泥板压住了，过来两个人！”大志已经看到了奄奄一息的文才林。黄广安脱掉雨衣，带着两个人冲过去，把厚重的水泥板使劲往上抬。
“千万要挺住，不能放下！”黄广安一声令下。水泥板很重，雨天又滑，大家咬着牙，任凭雨水在脸上冲刷，忍着手掌被水泥边缘割破的痛楚，硬生生地撑住。吴大志把文才林一点一点地往外拖，泥水混着血水，全部裹在了两人身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大志最终把文才林完全拖了出来。黄广安等人撒手放下水泥板，连拖带拽，好不容易把大志和文才林转移到马路边。
众人喘息未定，只听得身后轰的一声，机房再次被塌方的泥土覆盖。这个曾经印记了一代人的回忆的地方，就这样被无情抹灭。
卫生院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每个人心里都焦急万分。老文虽是个通讯技术员，但是人缘好，在镇上的威望不亚于黄广安。
院长打开半边门，对外喊道：“秀儿大志，你们进来！”
文才林躺在病床上，气息微弱，泥血已经把白色床单染成了黑褐色。
“院长，我爸他……”
“失血太多了，我们这里条件有限……”
“赶快转院啊！”吴大志大吼道。
“大，大志，吼，吼啥……你们过来……”文才林每说一个字，似乎都是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没有用了，从合江再折腾到市医院，恐怕，恐怕我这老骨头也是要死在，路上……”
“爸，你别说话了！”文秀已经泣不成声。
“我得说，要不，就没机会再说了……”老文的手颤颤巍巍，慢慢抬起来，伸到衬衣胸前的口袋里，摸摸索索，拿出了一张被雨水浸湿的纸，示意大志打开来看。
“文伯——”
“小子，现在遂你的愿了，老子求爷爷告奶奶，终于说服上级，把合江镇光纤到户的申请批下来了，你，你得好好干，走正道，啊——”
文才林的声音越来越弱，“答应我，帮我，帮我照顾好秀儿，别，别让人欺负她……”那只满是泥巴的左手垂荡在床边，就这么悄无声息，一个人的灵魂就从一个世界去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爸——”秀儿的声音犹如黑暗中一声惊雷，劈到每一个人的心里。所有人都沉默，流泪，为老文，为一位见证了合江镇兴衰的人，默哀。
“这这这，油钱磨损费找谁给啊？刚才说，说好的！”温老三从窗子往病房里探了个头，朝着里面问道。
“温老三你大爷！”吴大志操起一把椅子，朝窗子砸去。只听得“咣”的一声巨响，吓得温老三赶紧缩头回去，跌坐在病房走廊里。
“爸，快走啦走啦！”温婷婷拉着温老三，从窗外偷偷瞄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吴大志。温老三边走边嚷道：“吴大志你个小兔崽子，敢砸我，老子跟你没完，老子跟你势不两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