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小镇上的好把式
镇西头的黄家巷是从矿区村庄移民安置过来的，黄家人一直保持着制作腐竹的传统手艺。眼看着东边有雨将至，黄树来带着家人正忙不迭把晾晒在院子里竹竿上的腐竹片收回屋内。黄树来的婆娘长得肥胖，一身的肥肉导致她动作变得很笨拙，被老黄骂个狗血淋头。
“老黄叔，嘿嘿，今天做的腐竹不错啊！”吴大志边说着边走进院子，给老黄搭把手。
“大志哟，你不在家里搞你的电子商务，跑我这里来做什么？”黄树来脸上似笑非笑，有点调侃的意思，但又不失认真的态度。
“在家里闷得慌，出来走走，古人不是云过，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嘛，我还是得多出来走动走动，免得跟你黄叔都变生分了。”吴大志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是因为网速慢，手机信号也不好。
“你小子有点文化，能记着叔的好，还算你有良心。我听说现在外头流行这个电子商务，说啥都能在网上买卖，你倒是帮我把些个腐竹卖些出去撒！”
“你这个不行，我那玩的都是专业，你这东西，又没包装，上不了台面，算了算了，你让文秀帮你发发朋友圈卖卖得了。”
“哎呀，就她那点朋友圈，我看也不行啊！猪圈里都不能每天只喂一种猪食，更何况是朋友圈呢，哪有那么多朋友天天买腐竹吃，你说是不是？”
老黄这人嘴巴毒，爱钻牛角尖，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文秀平日里帮他出货，就靠他这张嘴来卖东西，早就被饿死多少回了。更何况，家里还有一个那么能吃的婆娘。
“麻利点，你这老婆娘，一天只知道吃吃吃，干活没见你多能耐！”
“哼……”每当受到老黄的挤兑，他的婆娘总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吴大志帮他们收完院子里的东西，懒得再听他们拌嘴，悄悄地出了门。
正值深秋，街上有点凄冷，一阵风吹来，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一场秋雨一场寒，眼看就要入冬，再不想办法赚点钱，这个冬天恐怕没法熬过去。
“秀儿，还没收工？”吴大志推门进店里，看到秀儿还在盘点货物。
文秀见到大志进店，毫不客气，“别愣着，过来搭把手啊！”
两人忙活了好一阵，终于把摆在地上的货物全部搬到了架子上。
“你这店里的东西可真够杂的，要不明天我让大狗过来给你做帮手？”
“你别，好吃懒做的大狗，你看他那一身膘，我才不要他过来呢，没钱请，我一个人就行。”
“你说你一个大学生，还跑回来这破地方干嘛，鸟不拉屎，人家想跑出去都唯恐不及。”
“我爸老了，得有人照顾。”
“你在外面成了家，把他接出去不就行了？”
“你还不了解老头子的脾气？合江镇就是他的命，他舍得走么？再说了，我妈就葬在合江，你觉得老头子愿意走？”
这个曾经红极一时的合江镇，经历着从无到有，再从繁华到暗淡的过程，真正见证过这一变迁的人，总还是有着许多割舍不掉的旧情怀。
乌云布满了整片天空，豆大的雨点打在门前的马路上，起初是被干涸的路面吸收，慢慢的就开始溅起水花，像一顶顶透明的皇冠，刚显现又瞬间消失，似乎并没有看得到它完整的模样，但的确已经绽放过。
大雨整整下了一个小时，似乎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秀儿还是喜欢听吴大志讲他做直播的故事的，每每听到有趣的地方，都会哈哈大笑，似乎所有的烦恼都会抛诸脑后。从小到大的两个苦命儿，体会过失去亲人的痛苦，同样也能体会彼此之间对亲情的渴望。文才林已然把吴大志当成自己半个儿子，表面上骂骂咧咧，心里却对他关爱得紧。镇上年轻人本就不多，像大志这样有点文化的后生不多，愿意待在镇上的就更少。
“秀儿，你爸呢，没见他在家啊？”
镇长黄广安披着雨衣，打着一把手电筒，火急火燎地冲进店里。手电筒被装在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如此防水确是很有效果。
“叔，我爸这会儿应该在机房了吧！”
“机房，我的天老爷……”
黄广安话没说完，撒腿就往外面跑。
吴大志看他脸色不对，紧跟着跑出去，拉住黄广安：“镇长，什么情况？”
“我，我去召集人手，机房，机房被埋了！”
镇上几乎所有人对机房的位置都很熟悉，这里曾经就是一个地标式的建筑：一个一层小平房建在小山包上，房间里面是机房，顶上立着五六米高的信号接收塔。
机房西侧是一面泥坡，坡上是一片杂木林，林中清幽，溪流潺潺，奇花异果，相得益彰。
这个地方容易认，是当年很多男女谈恋爱约会圣地。双方若真稀罕，就直接钻林子去也。
大雨还在下，陆陆续续有人围在机房周围。接收塔已经被泥土冲断，倒在地上。机房几乎被泥土埋没，只留出一小块尖角，似乎在向人们提示它的准确位置。
“老文还在里面吗？”
“我刚才路过的时候，看到机房里面还亮着灯……”有人回话道。
“大狗，快去叫温老三把钩机开过来，马上救人！”黄广安带着几个老伙计，操起铁锹锄头，一点点刨开泥土。
文秀挽起袖子发了疯似的要冲上去挖土，却被吴大志一把拉住：“你跟大狗一起去督促温老三赶紧把钩机开过来。”文秀与温老三的女儿温婷婷是同学，她去请温老三过来帮忙，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
屋外下着大雨，温老三此时正清闲，躺在客厅沙发上，哼着小曲儿，悠哉悠哉。温老三媳妇在里屋捣鼓着衣柜里的旧衣物，想把一些旧衣裤扔掉又舍不得，来来回回拿不定主意，进进出出问丈夫不下十几遍。
老三被问得心烦，直接大喊一声：“温婷婷，你赶紧过来给这老娘们拿个主意，老子是干大事的人，别总是整这些破事来折腾我。”
“爸，瞧你这本事，有啥大事可干啊，就咱这破地方！”温婷婷人才长得还算可以，性格直了点，说话没把门。
“哎呀，你可别小瞧你老爸我，咱在市里头有人，消息灵通得很哪！”
“孩他爸，啥消息啊？”
“天机不可泄露，哈哈哈……”
“切，又是这套，妈，莫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