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天色整个暗下来,漆黑一片的夜里,抬头,繁星满天;低头,火苗跳跃。
林瑾荨斜倚在一棵树干上,剑放在左手边,眼睛轻轻闭起。
裴在洲坐在她的对面,借着微弱的火光,安静的注视着她。从未见过林瑾荨如此安静的模样,仔细一看,确实是个与众不同的美人。一张小脸干净白皙,好看的眼睫长长的向上弯起。而且她不似寻常女子般柔弱,眉眼间暗藏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英气。
如此好看的人,做什么不好非要当一个杀手。
裴在洲轻轻叹了口气,又摇摇头,往身边的树上一靠,睡了过去。
翌日,太阳悄悄照过来,唤醒了沉睡一夜的树林。
裴在洲醒得很早,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就是还没醒来的林瑾荨。他其实一夜都睡的不太安稳,生怕林瑾荨趁他睡着把他甩掉。
裴在洲慢慢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脖颈,然后轻手轻脚的走进树林中,准备先找点野果来垫一下肚子。
林瑾荨是被裴在洲离开的脚步声唤醒的,本以为裴在洲是准备自己离开,可是转头一看,他的包裹还放在这儿。那他是去干什么了?
没多会儿,裴在洲从林子里回来,怀里揣了好些小果子。
他蹲下来,拿出几个果子递到林瑾荨面前:“先吃点垫一下吧,我都洗过了。”
林瑾荨停下了擦剑的动作,接过野果,道了声谢。
“今天我们要去哪?”裴在洲一边吃着一边问。
“庆州。”
“那应该没多远了吧。”
林瑾荨咬了一口果子,眼睛看向他道:“你不是外出办事的吗,就没有自己要走的路线?”
裴在洲咽了嘴里的东西,赶紧解释道:“我这不想先问一下你的计划嘛,看看我们是否同路。”
“所以正巧,你也要去庆州是吗?”
“对呀!”
林瑾荨撇嘴一笑,她才不信真会这么刚刚好。
吃完后,二人继续前行,走了大概半天左右,便到了庆州。
这一路上,裴在洲依旧说个没完,林瑾荨强忍住想要把他的嘴粘起来的冲动。但到最后实在忍受不了,面色极其不善的警告他,让他闭嘴安静,裴在洲这才停下。
林瑾荨找了一个并不是很显眼的驿馆住下,进了房间后检查再三,确定没有异样后,才放心地离开,准备去办正事。
离开朝邺前,林瑾荨特地去了一趟苏煜府上,苏煜交给她一封亲笔书信,告诉她,他与庆州知州曾在一处为官,私交甚好,若她到时去了庆州,可带此亲笔书信去找那位知州,他必然会帮忙。
于是,林瑾荨带上苏煜的信件,只身前往知州府。
林瑾荨向门上的小厮说明了来意,并将信件交给他,让他帮忙递给知州大人。
很快,小厮就传了知州大人的话,恭敬地为林瑾荨引路。
“晚辈见过知州大人。”林瑾荨见到李知州,首先拱手行了个见面礼。
李知州为人很和善,礼貌的回道:“快快请坐,来人,上茶。”
待婢女端上茶叶后,李知州才不紧不慢的问道:“刚才看了苏大哥的书信,他一切都还好吧?”
“回知州大人,苏大人一切都好,还让我带来他的问候呢。”林瑾荨面色平和的说。
李知州点点头,听到这话安心了不少:“那我就放心了。”
“这次晚辈来庆州,是想打听关于林尚书当年被发配充军之事,不知大人您是否知道什么信息呢?”林瑾荨说的干脆,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
“苏大哥信中也提到了此事,只是我对此也知之甚少,不知是否对你有所帮助。”
“一丝的线索对晚辈来说也是大有帮助的,还望大人告知。”
李知州喝了口茶,娓娓道来:“大概是十年前的一个夏天吧,林尚书充军经过庆州,应该是住在城外的一所客栈中。”
“那可有什么人随行?”林瑾荨继续问道。
“押送他的大概有不到十个人,”李知州回忆了一会儿,接着说,“对了,听说押解的人中还有一个女人。说来也怪,往往押送犯人是不会找一个女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女人听说还是皇上钦点,要她押送林尚书的。”
那个女人,多半就是母亲了!
当年,母亲确实在父亲被判充军后出去执行任务了,原来就是这个任务。
“那随行的人里,有没有一个小孩?”
“没有。”
林瑾荨原本怀疑,哥哥是被母亲带走一起去送父亲的,可是李知州又说随行的人之中并没有小孩,那就说明,哥哥没有跟他们一起去。
林瑾荨想了想,又接着问:“那您还记得,他们当时是在哪家客栈落脚的吗?”
“城外往南大概四里左右的一个客栈。”
“您确定吗?”
李知州神情认真,肯定道:“对,我确定。因为当年他们一行人要向南前行,所以肯定会住在那儿。”
林瑾荨微笑着感谢道:“谢谢您告诉我这么多,耽误您时间了。”
“不会。”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敲了敲门,在门外大声说:“大人,有一位自称裴将军之子的公子想要见您。”
“裴将军的儿子?快让他进来。”李知州一听,赶紧让小厮去带人进来,裴将军的儿子可怠慢不得啊。
林瑾荨在一边却满心疑问,来人肯定是裴在洲,但是他来找知州干什么,总不是跟踪她跟踪到这儿了吧。
门一开,站在门口的人果然是裴在洲。他确实是一路跟着林瑾荨来这儿的,而且在他们刚才谈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悄悄潜入府中,并听到了一些他们说的话。
李知州赶紧站起来迎接,笑着对裴在洲说道:“您就是裴公子吧?”
裴在洲也十分友好地走上前,拱手行礼道:“晚辈裴在洲,见过知州大人。”
李知州赶紧扶起他:“裴公子太客气了,这边坐。”
林瑾荨看了看眼前的架势,感觉自己实在不宜继续待在这里,于是起身,对李知州行礼道:“既然大人这里有客人,那晚辈就先回去了。今日多有叨扰,多谢大人。”
李知州点头客气道:“姑娘不必客气,今日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林瑾荨的脸上始终有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看上去谦和有礼:“不会,那晚辈先行告辞。”说完,转身离开之时,用余光扫了裴在洲一眼。
裴在洲感觉到一丝丝莫名的凉意,顺着找过去,正好对上林瑾荨寒冷的目光。他现在倒是一点都不怕,反而十分大方得体的回了她一个微笑。
林瑾荨走出知州府后,走在大街上。现在已经是黄昏,此时怕是来不及去郊外。
大街上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一点也不比朝邺差。来往商人的叫卖声,以及车马经过的声音夹杂在熙攘的人群中,处处充满着民间烟火气。
林瑾荨已经很久没有放松的沉浸在这种普通生活里了,好像自从她入了拂千堂,这种日子开始变得屈指可数。
可是,只有她知道,自己是多么向往这种平凡简单的生活。不求生活荣华富贵,只求所爱之人皆在身旁。但如今,只有她孤身一人行走于这喧闹的市井间,心中还是忍不住失落。
林瑾荨随便选了家酒楼,走进去,挑了角落处的一张桌子坐下来,点了一道糖醋排骨和一碟绿豆糕,然后就开始看着门外发呆。
一个人的时候,她好像最喜欢发呆了。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只享受这属于自己的片刻安宁。
“小二,给我们这边再加一道糖醋鱼、一碟青菜和两碗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