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沉神魂受天雷殛刑,削去半数,又再续天契。虽然皆有命魂完成,但天威难测反噬肉身。所幸逆源之体吸纳元气的方式是存在四肢百骸中,体魄常年受元气淬炼,若是除开被天雷殛削去的半数命魂,大抵是无碍的。
“前辈!”洛心从一颗小榕树后走出,看到印沉盘膝运气这才放下一丝担心,擦去嘴角的血迹。忽然眼中有白影飘忽,只见印沉身旁几步外就有一团白色毛球在轻轻晃动。感受到其蕴含的妖力不顾体内伤势,痴铃在手眼露警戒。
“不用紧张,这是九尾天狐,狐族之契已经再订。”印沉看了一眼白色毛球,毛球感受到目光注视,缩的更紧了些。只是有一双粉色的双瞳透过尾巴间的缝隙偷偷打量印沉。
洛心闻言脸上的警戒不再明显,可并未收起手上的痴铃,有些疑惑:“可涂山月沫说狐族无法再承受天契之力。”
印沉闻言没有解答,缓缓站起身来右手放在一颗榕树上:“你觉得这片树林有多少颗榕树?”印沉的语气有些低沉。
洛心张望了下四周不确定的说着:“大概有万颗吧,整个小岛上全都是。”
印沉摇头,静静的开口:“岛上的榕树,只有一颗。”
洛心闻言满脸的不可思议,这岛上枝繁叶茂,遮天蔽日的树林是一棵树?
“一树成林,千年孤寂啊。”印沉叹了口气,解答了洛心的疑惑:“数千年的生长,让这颗榕树覆盖了整座小岛。就如同涂山月沫一样,还记得先前我们在悬崖之上看到的涂山族人们吗?”
洛心点头,印沉继续说:“那带着我们来此的小白狐是他,那在田野之间劳作的狐族男人是他,那行走阡陌之间的狐族女子也是他。这狐地之内的涂山狐族都只是他一人分化而成的。恐怕狐族没有人撑过万年之前的黑气侵蚀。”
洛心低头没有多说,印沉再次开口似乎是说给洛心听的,也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黑气侵蚀族人之刻,他亲手斩去的恐怕不止媗族长,应该还有剩下的族人。”印沉说到这里轻轻摇了摇头,“涂山一族本有功德在身,天狐一脉又受天道垂爱,杀之必沾业力。吾再见月沫兄时就发现他的魂体蕴含了滔天业力,手刃至亲,灭杀己族甚至连魂魄都没有放过尽数纳入体内用此法断绝黑气逃逸,再借天罚阳雷净化黑气。”
说到这里,印沉的眼中的自责与愧疚更浓,若当初自己在这里那么本该一世文雅无双的涂山公子又怎么会背负上这等罪业枷锁。确实是自己慢了,慢的罪过了。再次开口,语气有些颤抖:“雷罚未尽,他崩了自己的妖丹,散了自己的狐体布下瞒天之阵,用毕生妖力以及吸纳的魂魄碎片显化了悬崖下的族人。让他们在这个世间再度存在,用他的方式存在。而他在这狐族祠堂内忍受千万年的孤独与自己内心的谴责。”
不远处的毛球不停的颤动着,有哭声传出,少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但听到这个故事她很伤心,眼泪止不住的往下低落打湿了一条尾巴。少女抱着一条雪白的尾巴哭着,直到均匀的呼吸声传出,而裹成一团的尾巴在有规律的起伏着。
印沉和洛心听着呜呜的哭声,只是沉默,哭声渐渐停歇。
洛心突然想到什么,开口询问:“当时前辈命魂离体携带道蕴剑直上九天,可为什么前辈身躯会被另一个人占据?虽然按照迷梦蝶传递的方法用清气压制,但最后并没有压制住。”
印沉看了一眼左手的戒指:“你见过他了?也罢,他大概是吾之半身,又或者是心暗黑刀的灵,虽然冷漠了些但也是个好人。”
“这天狐?”洛心指了指那均匀起伏的毛球问印沉。
“本来涂山月沫是最后一只九尾天狐,涂山狐族被他亲手杀尽。他的情况最多再撑几年,几年后彻底消散天狐一族可能就不复存在了。”印沉看着那毛球说着,“吾斩了月沫兄的残魂,纳了他的业力天罚。一切劫难由吾受之后,再借道蕴天契内狐族之印的残留气息,借这狐地亘古之意,还有白玉宫殿内英灵愿力引出天狐之愿,最后用月沫兄残留的妖元构筑妖丹。再引得天狐降世。最后用她的眉间血再续天契,尽管弱小但随着她的成长天契内的狐印会愈加稳固。”
洛心将痴铃放回腰间,开口询问:“现在怎么做?回儒家学海?”
“先回白玉殿内调息伤势,你吾伤势都不轻,赶回学海也帮不上什么忙。”印沉缓缓走向那一团毛球,似乎是没有感受到敌意,毛球已经打开。少女抱着一条尾巴沉沉入睡,眼角还有泪痕,印沉抱起少女在树上跳跃间回到白玉殿内,洛心也跟在后面。
回到英烈牌位之前,洛心取出一个蒲团,印沉将少女放在蒲团上,九条尾巴如同被子就这么盖在少女娇小的身体上。印沉洛心闭目吸纳元气修复体内伤势。
东海血幕之内,圣言闭目沉思,身披黑色袈裟的僧人站立对面。等待着圣言答复。
“行为对错,不应该因为初衷所粉饰。”圣言睁开双眼缓缓开口:“杀一人是罪,杀万人更是罪。”
黑衣僧人袈裟一挥大笑不止,笑完之后再度出言询问:“破戒有罪如何偿?”
圣言双手合十,依旧平静开口:“劫数自偿。”
“杀生有罪如何偿?”黑衣僧人一指点向圣言开口询问。
圣言依然平静:“堕入无间。”
“背道有罪如何偿?弃佛有罪如何偿?”黑衣僧人再度开口抛出两问。
圣言沉默了,他大概是知道这血幕围墙从何而起了,再度开口圣言的声音充满了无奈:“牺牲这两个字,原来无一人写的圆满。”再次抬头看到眼前黑衣袈裟的僧人,他看到一名踏在修罗血途上的佛者。
听到这句话,黑衣僧人的黑目金瞳中的犹豫彻底消散,只有坚定:“吾所行的路,不是佛路!而的一条注定会被审判的血路。吾既踏出,唯有前行。”
圣言合十的双手开始颤抖,有些不忍:“一场红尘事,苦了多少人。”
“吾之法号,法殊!”法殊身上黑色袈裟飘舞,转身踏入血海,每一步的前行都如有千钧之力,“破戒有罪,造杀有罪,背道有罪,弃佛有罪。四罪之重吾此生皆已难偿万一,用这残躯祭血墙,若罪未尽入无间地狱后当受万鬼噬心,业火灼魂。”随着法殊的踏入,血海之内漂浮的尸体都活了过来,疯狂的扑向法殊。有提着一个头的黑衣人,有蹒跚学步的孩童,有衣衫褴褛的妇人还有更多不同的人,每个人都从法殊的身体上啃咬下一口血肉,最后连骨头都被敲碎分食。
圣言浑身身颤抖,口中念颂往生咒。血海之内,再现满天金色佛文!东海之内,血幕中流窜金色佛文,昊光四射东海死绝佛域竟庄严传出钟声梵呗。已经毫无生人气息的东海清莲寺的巨钟也骤然响起遥相呼应。
圣言口颂的往生咒忽然转换,佛门降魔金刚经!颂经声融入瞒天梵音之内,金色佛文汇聚在血幕天穹之顶,而正下方便是清莲寺,清莲寺地底之下就是黑气肆虐的佛界。似受清莲寺内的钟声牵引,染血的清莲寺大雄宝殿之内,佛像散发金光照亮血色天地。如来亲试,伽舍称首,吾佛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