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
“说吧。”李垣对着站在桌前的许霓裳与李朔道。
“皇兄,安婳遇刺事发突然,又在宫外,鱼龙混杂,想要找到其他线索恐怕不易,但安婳的伤势经久不愈,其实是被人动了手脚。”李朔道。
“朕心中早生疑云,只是太医院一干人等都瞧不出什么蹊跷,朕也百思不得其解,今日安婳既然醒转,想必是找到破绽了,”他看向李朔身侧那位身着内廷女官服侍的女子,道:“你是太医院的?”
她躬身行礼道:“回皇上,奴婢许霓裳,是太医院的医女。”
李朔:“皇兄,安婳此病的破绽正是多亏了这位许医女才得以看破。”
李垣:“你且说说,公主此番是何缘故?”
许霓裳闻言,不疾不徐将自己的所见所想一一道来:“启禀皇上,公主皮外伤不重,也没有什么中毒的迹象,久久不愈实则是与公主日日饮下的汤药有关。”
“哦?”李垣不解:“太医院医者众多,个个都是经验老道的,竟都瞧不出汤药有问题?”
霓裳:“皇上,汤药其实并无问题,可公主殿内的百合花与汤药中的一味霁兰相合,才是正真能损五脏伤元气的东西。霁兰性温和,对生肌祛腐颇有疗效,太医院开的方子里有一味霁兰实属应当,可霜灵殿内的百合应该是被人动过手脚,不然若是平常,单薄的气味并不足以产生作用。”
李朔接着说:“那日许医女察觉出蹊跷,臣弟便下令撤了霜灵殿内的所有花木,今日安婳好转,可见许医女所言不错,确实是有人在百合花上动了手脚。”
“那花呢?”李垣问。
“在寿康宫的后院。”
李垣轻皱了皱眉:“母后已经知晓了?”
李朔顿了顿:“皇兄,此番必定是宫中有人居心叵测,除了寿康宫,臣弟以为再没有万无一失的地方,但臣弟未曾向母后明言其中缘由,也是怕母后再为此忧心。”
李朔点点头:“去花房挑个经验老道的艺师仔细瞧瞧,到底是怎么动的手脚。”
李朔拱手行礼,应道:“是。”
“此事不宜打草惊蛇。”
“臣弟明白。”
李垣又看向一旁的许霓裳,放缓了语气:“此事你可算大功一件,但如今形势不宜大肆宣扬,只好先委屈你,待来日查清始末,再行厚赏如何?”
“奴婢分内之事,不敢言功,一切听凭圣意。”许霓裳恭敬道。
“今日之事,朕不愿有第四人知晓。”
“是。”李朔与许霓裳同声道。
自安婳公主转醒那日起,李朔来太医院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或是为养生固体,或是为疗愈旧疾,或大或小,总之麻烦的很。
霓裳一时被他扰的心烦意乱,脾气上来了说话也变得不耐烦起来:“王爷!您身强力壮,不必整日琢磨着要喝哪些滋补汤药,还有,腿上的旧疾急不得,日日用药自然会渐好。这太医院的药味太浓,王爷只怕闻不惯,实在不必日日前来。”
李朔不怒反笑:“怎么,不知道是谁说要做本王的右腿。如今本王体恤,免你来回奔波之苦亲自前来,你不领情也就罢了,怎的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霓裳瞧着他一副油嘴滑舌的样子,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脸皮真厚。
“王爷记错了吧,奴婢说的是,伤药若是无效,奴婢愿做王爷的右腿供王爷驱使,可如今王爷腿伤日渐好转,可见伤药确有疗效,不日王爷旧疾痊愈,自然用不着奴婢了。”霓裳淡淡回道。
“日后如何本王不知,可如今本王依旧是伤势未愈的病人,你若不想日日看见本王,不如对本王多上上心,待本王痊愈,自然不用来叨扰你了。”
“奴婢既为医者,对患病者自然是上心的。”霓裳喃喃道。
他闻言低笑一声,突然的靠近,他还能闻见她发间浸染的一丝苦涩的草药味:“那便再上心一些。”
他声音极轻,若非是在耳边,只怕很难听闻。温热的气流扫过她耳边的肌肤,激的她半边身子都麻了,忙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他又笑,是笑她这幅略显羞涩的模样。
“张太医!”他高声喊。不出片刻便见一位白发渐生的长者行至他身前。
“本王今日向你太医院借个人。”李朔对着张太医向霓裳的方向打了个眼色。
张太医瞬间了然,恭敬道:“王爷吩咐,下官自当遵从。”
“好,那今日起,许霓裳就随本王住在奕王府,替本王疗伤,待本王伤势痊愈,再把人给你送回来。”
“是。”
寿康宫。
“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允婵知道太后常年礼佛,此次因着安婳公主的事更是日日焚香祷告,诵经祈福,所以她今日起了个大早,沐浴净身后才过来向太后请安。
“起来吧。”太后道,细细将允婵周身上下打量了片刻才道:“你像是甚少外出的,哀家也只瞧见过你两回,难为哀家着记性还能记得你,今日怎么特地到哀家这来了?”
那语气里自然而然地带出几分轻讽,倒也在允婵意料之中,何况今日她就是为请罪而来的。
她又是屈膝一礼:“太后恕罪,妾的性子闷,又不会说话,想着宫中这么多姐妹个个孝顺体贴,必定能好好侍奉太后,妾便不敢擅自搅扰了。”
太后倚在暖榻上,听她柔缓之音稳重有礼,见她言语之间从容得体,方才冷淡的神色渐渐缓和,笑意浅浅地看着眼前清丽出尘的女子,点了点头,又道:“继续说。”
允婵闻言,又道:“此次公主受伤昏迷之际,太后日夜忧思难抑,那时妾的胞弟冤屈未明,是当时的千夫所指,妾与他血脉相连,自然不能独善其身,便更不敢前来惹太后烦心。时至今日允决清白得以分明,妾特意来向太后请安,一是尽妾作为晚辈未曾尽的孝道,二是谢太后明察秋毫,未曾相信允决是行刺之人,他才能有今日的福气。”
太后笑意未减,眼中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落在允婵身上的视线中不自觉带了几分欣赏。
“哀家瞧着你聪明伶俐,哪像什么不会说话的,瑾良媛莫要太自谦了。”
允婵闻言不免惶恐:“太后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