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艳抚了抚姥姥，轻轻得揉着姥姥得肩，万艳有点不记得，上一次揉肩是多久得事情，但是这一次，她感到姥姥，瘦多了，弯多了，老多了！也许妈妈看到会更伤心！姥姥缓缓地转过头道：“艳儿，去看看你外爷，然后去找你妈？告诉你妈，姥姥不该那么对她！”说完姥姥又滴下了泪！
万艳走向里屋，满屋得药味不由得让万艳皱了皱眉，用食指下意识得去堵了下鼻子，马上意识到不对，又僵硬得放下，撩开帘子，看到躺在床上得外爷，一圈放满药，挂药得杆子上面，还挂着一瓶正在输液得点滴，万艳看向爷爷，眼窝深陷，满脸苍白，胡子眉毛全包了，上面还有些饭粒，头发更是雪白，透着难闻得气味，跟上次见面那个精神矍铄得老头，截然两个样子，万艳握着外爷得手，轻轻得喊着外爷，她看到外爷得眼睛睁了睁，又闭上了，突然，外爷得眼睛又睁开了，这次睁得很大，像在放光，急喘着粗气，手也在哆嗦着，万艳吓坏了，忙去喊姥姥，姥姥也是吃了一惊，拍了拍自己得老伴，对万艳道：“没事，她认出了你，你外爷现在糊涂得时候多，难得认得几个人，清醒一次！你们聊一下吧！”奶奶又蹒跚着出去了，万艳送出姥姥，有点害怕，有点哆嗦地返回来，外爷跟刚刚截然两个样子，坐在那里，他把点滴掐了，那双眼睛很亮，但是整个人，却显得摇摇欲坠！外爷有气无力地道：“艳儿，你坐，你终于来了，我以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万艳有点难过，有点惶恐，慌忙站起来，握住外爷得手流着泪道：“外爷，不会得，不会得，外爷会长命百岁得！”泪水滴在外爷得手上，外爷似乎感受到了那丝温度，努力得笑了笑，几次想要抬起手，不过都失败了，万艳紧紧握着外爷的手，把手轻轻放在她的脸上，她看到外爷笑了，笑得很大！外爷精神似乎又好了很多，轻轻地道：“艳儿，我知道老人的难受，特别之于年轻人，所以呢？我不想余生躺在这里，对所有人，不光是经济还是感情都是一种摧残，我坚持这么久，就是在等你！”万艳忙站了起来，有点局促，有点慌乱，爷爷轻轻拉拉万艳的手道：“我自己也知道，自己有多脏，多恶心，从他们的表情我就知道了，不过，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我能不能等到你来的那天！老天还是眷恋我的，就像《道德经》里的那句，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其实我对于老天的施为很满意，他让我四个孩子健康成长，让我这么幸福的活着，你要知道，我爸爸，还有，我有个姐姐，就是被灾难年饿死的！”万艳有些皱眉，不过外爷看出来了，接着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你那个表弟，我告诉你，我不怪你妈，其实你错了，你妈妈也错了，我比谁都了解你妈，你妈把这段亲情看的太重，所以这会是她活下去的负担，这些都怪我，我那时候一心扑在工作上，对这个孩子，我照顾得太少，我对不起她，我后悔当初，没有给她灌输正确得理念，不过我也庆幸，她做了她自己，不像你得三个舅舅，但是你妈把这些看的太重太重了，我知道她为什么不来看我，可能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在看到我这个亲爱得女儿了，她不知道是，我比她想象得要爱她！虽然我看似更疼爱你得小舅，因为他命运太悲惨了，不过，以他得学识，很快就会出来，只是阅历不够而已，他也会后悔今天得所作所为得，你妈妈不一样，她跟了一个做生意得结婚了，见过了人世间得世态炎凉，冷眉恶眼，所以让她更珍惜这份亲情，但是生意场得勾心斗角，慢慢会让人对人性麻木，即使是对自己得亲人，而这些之于你妈妈是受不了得，所以你爸爸妈妈离婚是注定得，是人性使然，我当初反对，坚持反对就是这个原因，但是我后来想明白，你妈妈是对的，那个时间那个时期，他们是对的，他们得心是靠拢得，他们是天长地久得，所以生命不在长久，像我这样赖活在这张床上，即使活了100年，又有什么意义呢，只会耗光这辈子积攒得美好！你懂吗？所以，我不怪你，不怪你妈妈，上天给了你舅妈做妈妈得机会，你舅妈那身体，怀孕是个奇迹，生下来一个健健康康得孙子更是奇迹，可是这些却都发生了，你说老天对我差吗？对你小舅差吗？对你舅妈差吗？当然不对了，他给了我做爷爷得机会，所以从那时起，我就放弃了所有去珍惜这些，他也给了你舅妈机会当妈妈，给了你小舅机会当爸爸，更让我们幸幸福福得享受了3-4年得天伦之乐，够了，这是仁慈，这是眷顾，我说过时间不在于长短，有就够了，所以这个小孙子多灾多难，我早就看开了，4岁也是一个完整得一生呀，只是活着得人，感受到了遗憾而已！每个人都希望他能健健康康长大，你也不例外，对吗？所以那次是个意外？“万艳慌忙站起来，外爷又慈祥地拉了拉万艳，示意她不要紧张，不要内疚。外爷接着道：”我说这些就是不想让你太内疚，没有人是故意的，即使不是你，我那个孙子可能也会陨落在其他地方，再或者活了很大，让他黑发人送白发人，也是一种残忍！我知道不是你妈，即使是你妈，我也不怪她，行车记录仪我拆下来了，任何人我都没有给，我销毁了！“万艳把头埋在外爷身上，大声痛哭起来，哭了很久很久！外爷笑着，慈祥地笑着，看着再次抬起头得万艳道：”艳儿，没有人怪你，你知道吗？如果换作是我，我也会做出和你妈妈一样得举动，明白吗？这个不是承担不承担得问题，只是多了一个更伤心的人而已，这么做的后果是，你妈妈解脱了，而你却是更伤心的那个，我现在告诉你，你妈妈是幸福地笑着去医院的，我看到了，那天我握着她的手，我抱着那个女儿，那个让我内疚的女儿，我了解那个女儿，我知道那是我们最后一次的见面！“万艳忙又站起来，揉了揉眼睛道：”外爷，我妈呢？我妈在哪里，我妈一定没事的对不对！“爷爷笑着摇了摇头道：”艳儿，你舅妈进了精卫中心，因为她不懂这些，等她放下的那天，她就可以出来了，你妈妈，性格使然，钻的太深，万艳记得我说得话，这也是你妈让我给你说的，那天其实是妈妈紧紧握着我的手，她在喊着，对不起，万艳，我就全明白了！艳儿，窗头插了一个录音笔，你来的时候，我打开了，你带着，明白吗？“爷爷像用完了所有力气，轻轻的闭上了眼，手猛地就锤了下来，慢慢变凉，而那个嘴角的微笑，却依然甜美，万艳像幽魂一样，喊着姥姥，姥姥似意料之中，没有埋怨，没有问询，只是不慌不忙地告诉万艳，到客厅等着，不要流泪，不要哭泣，不要通知任何人！姥姥再出来的时候，喊着万艳道：”你要看一看，外爷最后一眼吗？“万艳坚定地点了点头，她看着外爷已穿戴完毕，嘴角依然带着那抹微笑，她甚至不敢想象，瘦弱的姥姥是如何给这样一个离世的人穿上衣服的，她也无法想象姥姥的淡定！姥姥很快就把万艳推出了道：”走吧，这里不吉利，等下你小舅就来了，殡仪馆的车子也会来，我下次告诉你，墓地在哪里，走吧？艳儿！看到你妈，给你妈说一声！“
万艳拿着录音笔，跌跌撞撞走向大门，她不时回头看着，然后鼓起勇气继续走，再回头看着，爷爷的微笑还萦绕在脑海，她感谢着那个慈祥的老人，他用余生的最后一刻去化解另个生命的遗憾，或者在另一个生命中添进来快乐，或者是救了另一个生命，就像他的几个儿子，她突然发现那个如此羸弱的身体里藏着一个如此超然的灵魂，可是就在，刚刚，那个灵魂走了！万艳站在熟悉的城市路口，伸着手，抬着头，有种无家可归的孤独，她突然思考，家到底是什么，是那栋别墅，应该不是……，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走下，她刚刚可能没有，不过这一刻，也许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