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
一只纯白色羽毛的鸽子从屋檐下越过,轻巧地落在木板上。
孟越桃原本半斜躺靠着柱子,听到了鸽子的声音,挺直了背,心生疑,望去。刚喂完鸽子,怎么单有一只回来了。
目光触及到鸽子腿上的彩环,彩环之上的小圆筒,她整个人跳了起来,这是当初给姚少师姚家的鸽子!
孟越桃手心紧攥着圆筒,脚下生风,一路直奔东厢书房而去。
快到了院门口,一名小厮正侯在门外。孟越桃放缓了步子,压了压喘气声,“请问小哥,世子是否在?”
“世子在书房,越桃姑娘这是何事要找世子?”
听闻世子在,孟越桃心中一喜,想着暗号,微笑道:“想请示世子,世子想要的彩带,不知橙色是否合意?”
“好。等着。”
小厮转身,进了院子,朝书房走去。
“进来吧!”
片刻后,院里传来了小厮的喊声。
书房里,孟越桃双手递上小圆筒。世子接过,心中只希望不是坏消息。
世子看了圆筒里的字条,面色一变,紧紧握住拳头,一言不发。
“世子,是出了什么事吗?”孟越桃见着情况不对,之前一直没有消息,现在突然来信,世子看信后这般脸色,可能是不好的消息。
世子抬眸,缓道:“瘟疫传播严重,现在姚家有人患病。暗中监视姚家的那伙人监视行动更密集。事情反常,这其中必有阴谋。”
沉默,片刻,世子接着道:“此事,需要赶紧告诉宫里那位,我要即刻进宫见太子。越桃,回去照顾好那只鸽子,等我消息。”
“是。”孟越桃躬身领命。
东宫,夕阳西下,余晖将逝,天渐暗。
空荡荡的大殿里,太子肆意坐在台阶上,一旁放着一碟金黄的橘子。太子孟知锶一手剥开橘子皮,也不怎么完全掰开,大片往嘴里塞,大口嚼着。
一旁站着的司徒志丹不言,站在台阶下的太监周公公亦不言。
吃到最后一个橘子,太子拿出一张帕子,瞧着手指,极其认真细致地搽试着。尔后,抬手一挥扬帕子,一旁的司徒志丹立即大步上前,手一扬一收,已然快到看不到他的出手。
太子眼睛一瞥,满是厉色,话语却柔和,缓缓道:“有劳周公公了。如有什么消息,还烦请周公公跑来一趟。”
周公公手持拂尘,忙躬身行礼,呵呵微笑,眼角的几条皱纹,眼睛倒是明亮。道:“全听太子吩咐。”
“好。”太子挥袖,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了周公公跟前。轻扶了扶他的手腕,道:“有劳了。周公公,请回。”
哒!哒!
轻微的脚步声渐远。殿内愈发安静。
嘭!
突然,太子一拳击打在习武的木桩上。
“太子……”司徒志丹一急,连忙上前看着太子的手是否受伤。
“无事。”太子摆了摆手,扬起衣摆,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喃喃低语道:“我那两个弟弟还真是有本事,他们的人又抓住了机会参了我的人一本。看来枢密院项大人也要跟姚老师一样了。”
“拜见太子。”
闻大门外的声音,太子抬眸,见是石青,扬起嘴角轻笑道:“进来。”
石青轻巧的步伐劲中带风,走到大厅中,道:“禀太子,院里的茶花已修剪好。”
呼!
太子轻搽试着手掌,脑袋微侧着,冷笑道:“好,你为我修剪花草。有的人把我的大树枝往死里剪,而我这样的废物太子能做什么?什么也做不了!”
“哼。”太子衣袖一挥,斜躺在椅子上,扬看着屋顶,无聊赖道:“石青,吹一曲霓裳故乡。”
“是。”
西北翼州凌县。
姚凝宁绑着发巾,穿着布衣,俨然一副平常乡村姑娘家打扮。她趴在房檐下的矮墙上,目光看着不远处街头的行人。
“二小姐,二小姐,有看到什么了吗?小心脚下,可别伤着!”
小院里,墙边上的柳絮儿拽紧手帕,伸长着脖子,望向小姐的位置。
姚凝宁盯着过往的行人,她猜想监视姚家的那些人不可能今日不会来,自己定要等着瞧看。
不一会儿,果然,街头出现了昨天不经意间她发现的那四个男人正往姚家这边走来。那四人显然与其他人神色不同。
“小二,上四碗茶。”为首的短须中年汉子直径走到茶摊前,在一张四方桌子坐下。
“姚府有几个人感染了瘟疫,姚夫人病重。你们几个好生盯着,除了出府采办、拿药,是否有秘密通外的勾当。一旦有可疑之处,灵活行事。”短须中年汉子手持着茶碗,眼睛盯着前面的姚府墙院。
“是。”
三人忙点头领命,这几天是比之前的盯梢更为紧密。另外,上头传来消息,但凡有陌生面孔出现在姚府,要立即上报。看来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切都在密划之中。
姚凝宁见那四人起身朝着姚家方向走近,忙收着衣摆,回头朝着柳絮儿喊道:“快,快帮我扶好梯子,他们走近了。”
“二小姐,好了。”柳絮儿扶稳梯子,眼看小姐跨下梯子,伸手扶住了她的腰肢。
哒!姚凝宁跳到地面,二人收好了竹梯,忙朝着正厅走去。轮班监视的人来了,她要去告诉大哥去。
最近,她将盯梢人的情况全部记录在了本子上,虽然她也不敢确定做这些是否有用,但做总比无所事事的好。
姚凝宁与大哥姚逸说了事情后,便往后院走去。大夫人如今感染瘟疫,院里的几个下人除了感染瘟疫候着养病,没有几个人伺候。
虽然说这大夫人不是姚凝宁的亲身母亲,但这十几年来待她如同大小姐一般。姚凝宁也如亲生女儿一样待她,即使是如今大夫人病重,瘟疫有传染性,姚凝宁也是处处如亲生女儿一般照顾大夫人,事事亲力亲为。
柳絮儿的脸只漏出的一双眼睛,眼里的惊恐,虽然带着布巾掩盖了口鼻,但是也不敢肯定这个能不能阻止瘟疫的传染。心里的担心不止是因为自己,更多的是担心二小姐。
打开了食盒,里面放着的一碗药,一旁的勺子。柳絮儿将勺子放入碗中,小心拿出药碗,“小姐,你在这坐着,我来给夫人喂药吧。”
姚凝宁轻摇了摇头,眼眸里闪动着泪光,接过药碗,道:“柳絮儿,还是我来。”
“娘,该吃药了。”姚凝宁手中的碗,隔着手套,暗黑色的药汤温度刚好。
“咳咳,宁儿?是你吗?”大夫人手支撑着半个身子,努力着想坐起来。
现在夫人病重,原贴身照顾的侍女也染病卧房。如今夫人房里没有了侍女,人在门口候着,也是人心惶惶。
“娘,是我。”
大夫人如亲生女儿待姚凝宁,她平日里唤大夫人一声娘。
姚凝宁在大夫人背后垫了个枕头,让她稍微靠得舒适些。
“好,我吃药。这药就是太苦,不过再苦,娘也要喝。万一就能好了呢。”老夫人的脸色憔悴,失去了平日的红润气色,人也苍老了许多。
“我这副身子骨,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下去。咳咳!如果能再次回到京都就好了。为娘好想回去,好想……好想再看看安儿。只怕没有这个机会了。”
大夫人咽着药,浑浊的眼里闪着泪光,目光落在姚凝宁的脸上,那张脸虽然只漏出一双眼睛,布巾挡住了口鼻,可她的轮廓神态与凝安有几分相似。不经意间,晃了神。
姚凝宁轻搽了搽大夫人嘴角溢出的药,忍着内心的痛楚,柔声道:“娘,会有机会。等你养好了病,我们就一起回去。姐姐、世子一定想出办法,太子也是相信爹爹,早晚还我们一个清白。”
“宁儿,你是个好孩子,心地善良,娘知道。咳,最近我夜里睡得不安稳。外面风吹草动,鸟叫虫鸣,就仿佛在耳畔一般。屋顶房檐,似乎有人走动,只怕,只怕我时日不多了。”大夫人说着,眼里惊恐的望向屋顶,她的幻听是越来越严重了。
“不是的,娘。最近确实是有几只野猫爬屋顶,我也是被吵得几个晚上睡不好。”姚凝宁沉下眼眸,心想夫人夜里听到的声音,应该是那些盯梢的人。
姚凝宁的手覆在大夫人的手背上,微微的冰凉,“娘还记不记得之前姐姐送行,德府侍女的那两只鸽子。
过不了几天,等鸽子回来了,我们就有姐姐的来信了。娘,你好好吃饭休息,养好精气神,说不定啊,我们很快就回京都了。”
“咳咳,好好,娘知道。万一……如果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们这几个孩儿有机会逃命就赶紧逃得远远的,不要顾及我这份老身子骨。
我啊,最不放心的就是姚丹,你们可千万要看好弟弟……”大夫人艰难地喘着,手指了指床边的柜子,继续道:“值钱的物什、银子,都兑换成银票,随时准备,好收拾,以防万一。”
姚凝宁见大夫人说完,抓紧她干瘦的手,忍着泪目,点头道:“娘,宁儿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