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诸有些意外的看向了那个斗篷人,却发现那人竟然有了重影。斗篷之下,露出了一抹红唇,嘴唇轻启,透着一抹凉薄的笑:“那就,去死吧……”
“去……死吧……”花酿酒看见邹诸不停的重复着这两句话,眼中一片混沌:“死了……就一了百了了……解脱了……”
花酿酒看见邹诸调转了方向,想着教学楼的楼上走去。她看见邹诸仿若被操控、被蛊惑了一般,走上了天台。
花酿酒想伸手拉住他、阻止他,却无能为力。她看着邹诸,穿过了自己伸出的手,走到了天台的边缘。
“飞吧,飞离这人间地狱吧。”花酿酒看着那个斗篷人的笑越来越扭曲,笑的仿佛已经预见了什么胜利一般。
就在邹诸准备跳下去的那一刻,一个身影冲破了斗篷人的虚影,一把拽住了邹诸。
他清醒了过来,有些迷茫的看着自己的脚下,又抬头看了看瑜安。他听见他说:“抓紧我,我拉你上来!”
他看着他眼中的坚定,感受着他手上传递过来的温暖,感受到了脚踩地面的踏实。
就在快上来的那一刻,瑜安用力地拽了他一下,将他从天台外,拉了回来。一时没收住力,邹诸一个倒地,扑倒在了他的怀里,两人倒在了地上半天没起来。他听见了他身下那人的心跳,他的心脏强而有力的跳动着,一下、两下……
过了会儿,他听见身下的人说:“起来了,重死了。”邹诸立刻从他身上爬了起来,呆呆的坐在了一边。
“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寻死!”瑜安看着邹诸忽的抬起了头,他第一次看清了邹诸的眼睛。那是一双很干净的眼睛,装着没被世俗摧毁的天真。两人离得这般的近,近到,他看到了他身上的伤痕。
瑜安伸手支起了身子,拉过邹诸的手一看,便什么都明白了。
“就因为这种事情去寻死?!”他拽过邹诸的手,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为什么不反抗?你这个傻瓜。怎么每次看见你,都是一副被欺负的小可怜样。”
“我……我试过的。”邹诸踟躇的说着:“我告诉老师了。”
“告诉老师有什么用。你要学会自己保护好自己啊。唉。”瑜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如果再有人欺负你,你来找我。我就不信当着我的面,还有谁敢欺负你。”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幕,被路过的同学看到了,立刻回去告诉了蒋悦。
新一波的流言,又传了开来。
“你知道为什么邹诸这么娘吗?”
“因为他喜欢男生!”
“噫,这么恶心的吗?那他不就是精神病了?”
“啧啧啧,听说他还抢了蒋悦喜欢的人嘞,和他那妈妈一个德行。”
“啊?是谁啊?”
“瑜安啊。听说瑜安和蒋悦是青梅竹马,本来两个人都要在一起了。结果啊……”
“上次,还有人在天台看到他们……”
“啊?!这也太恶心了吧!”
邹诸身边,只有瑜安一人。大家不敢对瑜安如何,因为他有一个当局长的爸爸。
可邹诸就不同了。
随着流言而来的,是变本加厉的欺辱。瑜安在时,还能护他一时。瑜安不在时,谁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黑暗的事情。
但邹诸心里,却没那么害怕和难过了。因为,他的身边有瑜安。
被人欺负后,瑜安会逮着他们,让他们给自己道歉。
受伤后,瑜安会给他擦药,甚至会帮他揍人。
身上脏了,瑜安会给他送来干净的衣裳。
吃饭时,瑜安会帮他打一份饭菜,里面装的都是他爱吃的食物。
他突然觉得这样挺好的,看着瑜安关切的眼神,他想:这就是,朋友吗?
瑜安转学来没多久,就是春游的日子了。以往,邹诸都是不参加的。但这一次,瑜安说:“邹诸,去吧。你陪我一起去吧!”
邹诸犹豫了。瑜安又说:“去吧!这次,我保证你不会失望的!要不,你再考虑一下?”
邹诸没有回答。就在那天晚上,春游的前一天晚上,邹诸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云岚江上游的水坝轰然倒塌,开采矿地的工人顷刻之间便被大水淹没,洪流一路汹涌而至。
梦醒了。但他并不相信那只是一场梦,因为这个梦,实在是太逼真了。他突然想起,今天他们去秋游的目的地,就在云岚江附近!
于是,他在大家出发前,拦住了他们,但,怎么告诉他们呢?
毕竟,这只是一个梦啊……
瑜安说:“我们是不是朋友?”
“是……”
“那就陪我一起去吧邹诸!就这一次!真的,我保证,你去了绝对不会后悔的!”
“好……吧……”邹诸看着瑜安摆脱的眼神,拒绝的话终是说不出口。
出发前,他们一起拍了班级合照。他看着瑜安开心的神情,在心里不停地劝说着自己:那只是一个梦……梦和现实是相反的!
大巴车上,瑜安似乎有些困了,倒在了他的肩膀上。邹诸看着瑜安,发现他的眼下,有些青,好像好几日没睡好一般。看着、看着,他自己也有些困了起来。
突然,他听到了同学们的呼喊:“快跑啊!大水来了!”
“快跑!不要等他们了!快关门!”
“师傅快开车啊!”
这一次,他又听见了耳边,传来了那妖异的、蛊惑人心的声音:“是你害死了他们。”
“不……”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大水便汹涌而至。
少年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那一刻,邹诸后悔了,为什么自己,没有阻止他。
耳畔,那斗篷人的声音,还在说着些什么:“他信了你两次,你害了他两世。你,就不想再见到他吗?”
花酿酒看见那斗篷人手中,拿着一本簿子。他从那本簿子扯出一抹白色的记忆,他勾起红唇,轻轻一吹,那抹记忆,就飞进了邹诸的身体之中。
邹诸,除了看见了自己前世的记忆外,他,还看见了在这个世界的故事中,后来所发生的事。
他看见许多警察,冲进了一处庄园之中,带走了蒋维成。
他看见在法庭上,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指着蒋维成大骂。他们的辩护律师,还拿出了一封署名为“谢嫣”的遗书,上面白纸黑字,记载着蒋维成的丑行。律师还说:“这是该校一名司姓学生,暗中收集到的谢嫣的遗书。我们应向这名学生致敬,因为他做了许多大人都不敢做之事。”
他还看到了大街小巷的电视机中播放着云澜江水坝坍塌的事件:“据媒体报道,云澜江水坝坍塌事故已造成96人死亡、多人下落不明。云澜江中下游地段农作物及房屋损毁严重,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据有关部门调查,此次事故主要因金矿公司违规开采金矿所致,该金矿公司总经理和该矿区负责人等已被暂时扣押,正等待相关部门做出进一步调查。”
光明终将到来,但他的少年,却再也回不来了。‘
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瑜安,一定要自己来参加这次春游。因为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瑜安知道,那一天,蒋维成会被警察带走,知道他们名下的财产会被清查,知道蒋悦会被带走调查。想用这些,为邹诸的黑暗经历,添上一个光明的结局。
但意外,总是突然闯入,打破了原本的惊喜,留下了无法治愈的惊骇。
“你就是夫诸。是引来大水的凶兽。”
“不……我不是……”
“你害死了他一世,这一世,却还不放过他。怎样,所爱之人两次死在了自己的手上,感觉如何?”
邹诸看着沉没在水底的自己和那个少年,心中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叫“恨”的情感。
他“恨”那些欺辱他的人,“恨”蒋维成的纵容,“恨”蒋悦的虚荣,“恨”同学的阿谀,“恨”老师的漠视,“恨”校长的懦弱,最“恨”的,是自己的天真。
如果不是为了帮他解决蒋悦这个大麻烦,瑜安不会四处奔波、搜集证据,就为了扳倒蒋悦的爸爸:蒋维成;如果不是为了带他亲眼见证这一切,以解自己的愁绪,他不会非要参加这次的春游。
夫诸的眼越来越红,越来越红,他的身影渐渐被黑暗吞噬。
“谢谢你啊,小鹿!”
就在被黑暗吞噬前,夫诸,突然看到了一双明亮的眼睛,那双眼里,倒映着一只洁白无瑕的鹿:“我……不是小鹿。我叫,夫诸。”
在意识失去控制的最后一刻,他的心中,浮现了一个愿望:我,想回到瑜安在的时光里。
在光的记忆中,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夫诸的梦。
他将所有的同学和他自己,都困在了这个无穷无尽的梦境当中。不断的重复着那黑暗掩盖的痛苦,不断重复着生离死别。
花酿酒终于明白了这次游戏的任务,破解的,并不只是“雨校诡话”,而是拯救那些被困于夫诸的梦境中无法逃脱的灵魂。以及,拯救那不再信仰光明,而落于黑暗的夫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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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下的记忆随着水流逝去,但却不曾被人遗忘。手中的鱼舞星河灯,随着波光闪烁着莹莹光芒。
水下,花酿酒浅微微睁开了眼。从微敛着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绿色的荧光。慢慢的,她睁开了眼眸,那双棕色的眸子,仿若被春雨洗濯后的新叶,再睁开时,在盈盈水光中,竟变成了一双灿若星河的泛着若草色的眼睛,闪烁着新生的光彩与生机。在穿过水流的阳光照耀下,如夜中的萤火一般,如飞过的星一般。
【主人,任务显示已经完成,如果你想离开的话……】
“不,还没有。”花酿酒执着灯,如水中的神祇一般,望着水下的水鬼们。看着他们被束缚在车厢之中,无法超升、无法离去。
她轻轻将灯举起在胸前,不悲不喜的说道:“夫诸,哪怕自己堕落于黑暗之中,也只是选择了将你们困于此处,却不曾将你们屠戮殆尽。你们应当对此心怀感激。”灯上星河流转,她将灯光中浮现的记忆,化为了星星点点的光,飘向了水下的水鬼们。在过去的记忆中,他们低下了头颅,似是屈服、似是忏悔。
终于,有“人”动了。当第一个“人”朝着夫诸的方向跪下后,陆陆续续的,加入其中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这时,一个突兀而刺耳的声音尖叫了起来:“为什么要对不起!都是他自己活该!要不是他不拦着我们,我们都不会死!还想和我抢爸爸,死得好!死得好哈哈哈哈!”蒋悦挥舞着青绿色的手臂,睁着那双浮肿的眼睛,试图将那些跪下忏悔的人从水底拽起来。
花酿酒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嘲讽:“既然如此,那便去地狱忏悔吧。鱼舞星河灯。”
“不!不要!啊-----”灯上的两条鱼伴随着星河请用而至,光华穿过了蒋悦的身体,化为了无数光中的一部分。
花酿酒看着瑜安解开了束缚着自己的安全带,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俯身伸手抱住了被黑气笼罩的夫诸:“傻瓜。救你这件事,我从不曾后悔。但是……”
一滴泪晶莹的划过,比粼粼的波光还令人炫目:“如果你再也无法伸手拥抱我,我可能会后悔到死。”
“你……你才是傻瓜……”那团黑雾中,缓缓睁开了一双明亮的眸子:“你……你已经死了呜呜呜……”
瑜安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发自心扉的笑,如拨云见日一般,他捧着夫诸的脸,说道:“你不抱抱我,怎么知道,我是人还是鬼。”
花酿酒和系统在线吃瓜:摁头小分队不要再潜水啦!酷爱上!!!
一干水鬼:磨磨唧唧、磨磨唧唧!真当我们是死的吗!哦不对……好像是死了……QAQ
就在两人拥抱的那一刻,黑暗散去,潮水流逝,一切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