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3月24日,周三,鹅城邮局。
迟珊与丈夫乔梁牵着手来到邮局,一起将一封信投入了邮筒。两个人相视一笑,又牵着手一起向学校走去。熟悉他们的人,看到这一幕,都要感慨一句:真是恩爱夫妻啊!
旁人却不知道他们刚才寄出去的信,是一封可能会让他们身败名裂,甚至家破人亡的举报信。
12年前,乔梁刚刚升任为所在初中管基建的副校长,一心想要将学校建设成鹅城最好的中学。当时他们的学校位于老城区,教学楼老旧,教师待遇一般,发展前景有限。
乔梁把心一横,先将学校临街的房子改造成商铺出租。又用收来的租金走通国土局领导的关系,请他将一块地批给他们学校建分校。有了地,乔梁又大胆与地块附近的开发商合作,空手套白狼,将新学校修建了起来。新的教师宿舍吸引来很多买不起房的老师。
而与乔梁合作的开发商也没白干。学校的老校区只留下初中部,腾出地方在临街的位置修建了一排高层建筑,开发商可以免租金使用五十年。此外,开发商的楼盘也因为学区房身价大涨。
这种双赢的事情,引得其他中学纷纷效仿。然而,就在乔梁志得意满的时候,那位收受贿赂的国土局领导被双规了。而乔梁也面临挪用公款贿赂官员的指控。
那一年,迟珊39岁,还是风韵犹存的年龄。乔惠的义父早就倾慕迟珊,趁机占有了她。乔梁幸免于难,但他知道乔惠的义父并非善人,不会无缘无故帮他,何况妻子表现得那么不对劲,暑期的时候无缘无故跑回娘家住了两个月。
他也曾经愤怒过,彷徨过,犹豫过,悔恨过,但乔梁最后还是决定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妻子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唯一能弥补的就是以后对妻子更好。
此后,两人平平安安到了现在,乔梁升为校长,迟珊也担任过一届教导主任,事业上都已经达到了巅峰。女儿乔慧也长大了,是鹅城有数的美人,追求她的小伙子没有一百也有五十。
乔梁时常幻想退休后的生活。那时候女儿应该已经出嫁了,生了外孙,要是爷爷奶奶忙不过来,他们可以帮忙带外孙。要是不需要帮忙,他们老两口就到处旅游,享受快乐的退休生活。
但是上个周五的晚上,妻子很晚才回来,人也有些失魂落魄的。乔梁不敢问,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是当前天妻子忽然提出离婚时,乔梁再也不能假装不知道了。他苦笑着问道:“都是已经半只腿进土的人,还离什么婚?珊珊,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可以告诉我吗?我们一起来面对。”
迟珊不知道该如何向丈夫解释,摇头道:“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总之,算是我对不起你。离婚后,你再找个对你好的,说不定还能生个孩子~~”
乔梁听不下去了,打断妻子的话道:“迟珊!我这辈子只有你这一个女人,不可能再找第二个!你逼我离婚,就是逼我去死。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你师弟又纠缠你了?”
迟珊猛地抬头看向丈夫,颤抖着问道:“你,你都知道了?”
乔梁点了点头:“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就知道你那个师弟看你的眼神不对。但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也没有在意。上周五,他又来找你了?”
迟珊苦笑道:“原来你都知道啦。不过你放心吧,我一个老太太,他哪里还会看得上我?他看上的是我们女儿。”
“惠儿”,乔梁闻言,如遭重击:“畜生!这个畜生!”
迟珊将女儿和弟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丈夫。原来王老六也是防备着的。阚建国等人拘捕他的那个早晨,王老六收到消息后,做了五件事。
首先,他将电子账本拷贝到特制的U盘中,吞入肚中。这是早已约定好的方式。只要王老六不死,账本就不会被人发现。
然后,王老六给三姐迟珊发了一封定时邮件。如果他没事,就可以在三天内撤回邮件。如果他出事,邮件就会自动发送给迟珊。之后,王老六用刀片将电脑硬盘销毁。
完成这三件事情后,王老六在二楼窗户上用衣服摆出旗语,提醒熟客不要进店。最后才将电脑和见不得光的货物送到货车上运走。
王老六死后,收到弟弟邮件的迟珊又惊又怕又恨,才会在上周五大着胆子去找师弟麻烦。只是她没想到女儿竟然怀孕了,而且那人一贯冷血无情,对乔惠并无半分真心。大姐的死更是压倒迟珊的最后一根稻草。
迟珊悲愤地说道:“梁哥,我准备写举报信,但我怕他手里还有你那件事的证据。我们离婚的话,他看在惠儿的份上,就不会拖你下水了。”
“珊珊,这样的畜生对惠儿怎么可能会有真心?我们离婚又能如何?”
“梁哥,我知道”,迟珊冷笑了一声,说道:“所以我没有让惠儿流产。他那个岳父至少能保他一条命。如果他不肯放过你,我就将惠儿的事告诉他妻子,他不敢的。”
乔梁这才知道妻子的打算,他叹了口气道:“珊珊,是我当年犯的错,怎么能让你和惠儿承担后果。惠儿肚子里面的孩子总不能真的生下来,迟早是要流掉的。到时候我还是躲不掉。”
“那,那怎么办?”
乔梁将妻子抱在怀里,安慰道:“珊珊,这次我们一起来面对。生一起生,死一起死。如果我进去了,你就在外面等我!”
“好”,迟珊的眼眶涌满泪水,她伸出手,慢慢将丈夫抱紧。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乔梁和迟珊不知道的是,来取信的快递员将看到信封上的地址后,将他们的那封信单独拿了出来。
午休的时候,信件的内容被一五一十地念给了电话那头的人。而话筒的那头正是乔惠的义父。他冷笑了一声,说道:“这个乔梁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拿12年前的事情举报我,他以为有用吗?”
电话那头问怎么处理这封信,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吩咐道:“我现在是关键时期,不能出乱子,你将信销毁吧。~~还有,让乔惠搬到红树林去,找个人守着,让他们夫妻俩不要再乱说话。”
话筒那头的声音有些迟疑,可能是惧怕此人发怒,吞吞吐吐地说道:“我看到信,就派人去看住乔惠,但我的人没有找到她。”
男人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们这是有心跟我做对”,男人咬牙切齿地说道:“看来是我以前对他们太好,给了他们错觉。人不见了,就给我去找。还有,王老六不是还有个姐姐吗?”
话筒那头的人战战兢兢地禀告道:“王大妮周日从看守所出来后,就被人捅死了。不过,这的确是个意外,不是我们的人干的。”
男人感觉怒火都要冲到头顶,低声吼道:“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点禀告我?”
难怪乔梁会突然写举报信,原来是王大妮的死刺激了迟珊。如果他早点知道王大妮死了,就可以及时跟迟珊解释,也不用跟他们撕破脸皮。现在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了,男人的眉头越皱越紧。
话筒那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男人不耐烦地说道:“行了,没有一个中用的。王大妮死了,就把她儿子抓起来。别告诉我那傻小子也不见了。”
这次话筒那头终于没有再说什么让男人不高兴的话。挂断电话,男人将烟头丢到地上,用鞋底使劲踩了踩。
他现在在党校,上课的时候不能接电话,平时宿舍也有人,只能趁着抽烟的机会出来找个空地接电话,实在是太不方便了。但那个位子好不容易空出来,这次的干部培训对他来说很重要,不容有失。
男人临走时又将烟头捡了起来,在回去的路上丢到了垃圾桶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