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3月21日,周日晚,粤省鹅城龙门县麻榨镇湖心酒店。
湖心酒店的餐厅窗明几净,虽然装修不算高档,但也不比金陵市一些中档的酒店差,就连服务员也是统一着装的小姑娘,一个个水灵灵的,而且都会说普通话,在这样的小镇上,更是难得。
蔡明亮在四个人当中,是资历最老的警察。到过的地方最多,住过的酒店也是最多的。服务员上菜的时候,他好奇地问道:“你们这边住店的人多吗?酒店修得这么好,会不会亏本?”
因为四个人都穿着便服,没有显露身份,服务员不知道他们是警察,笑着答道:“客人说笑了,我们麻榨镇有这么多榨油厂,来谈业务的销售也要住店啊。”
她把火锅点燃,又接着说道:“而且这里离龙泉很近,开车只要20分钟。住不起温泉别墅的游客就会在我们这住一晚,白天再上山泡温泉。”
蔡明亮称赞道:“那你们老板挺有生意头脑的。”
小姑娘见机推销道:“我们老板的丈夫就是开榨油厂的,餐厅用的麻油都是厂里直销的。客人要是尝了觉得味道不错,可以买几瓶带走,很划算的,比外面超市卖得便宜。”
听说老板的丈夫也是开榨油厂的,唐五洲随口问道:“你们老板认不认识张招娣?她丈夫也是开榨油厂的。”
小姑娘一时没反应过来,思索道:“张招娣?跟我们老板的名字一样哎!”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湖心酒店的老板很可能就是王老六的二姐!不过考虑到“张招娣”这个名字很普通,阚建国担心又是空欢喜一场,追问道:“你们老板是从桂村嫁过来的吗?”
“这~,老板很少提起她娘家哎”,小姑娘听到客人说普通话,顿时有些警觉,问道:“客人找她有什么事吗?”
陶德强用粤语答道:“他们几个是外地来的采购商,去桂村那边买农货的。因为耽误了时间,那边有位大嫂推荐我们来麻榨镇过夜。那位大嫂说她有位邻居叫张招娣的,三十年前嫁给了麻榨镇一家开榨油厂的。”
服务员小姑娘这才半信半疑地说道:“三十年前?我们老板今年五十多岁,年龄倒是对得上。”
阚建国接口道:“小姑娘,那就麻烦你请老板过来谈谈,要是你家的麻油好,我们也可以考虑进货。”
等服务员走远了,阚建国忽然朝唐五洲伸出大拇指,赞道:“小唐,难怪你们队长不肯放人!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蔡明亮也打趣道:“小唐这是又立功了!我可是听说过你在派出所当户籍警的时候,有个通缉犯补办身份证,被你认了出来。你这也不比那些名侦探体质差啊!”
唐五洲苦笑,他想分辩几句,但想起从小失踪的弟弟,早逝的母亲,他的心忽然揪紧。如果他真的有名侦探体质,那母亲的死是不是也是一个意外?
现在回想一下,母亲的死其实有很多疑点。首先,她的抑郁症早就好了,为什么突然发作?学校的心理医生也说过母亲的抑郁症很轻,不至于自残。其次,母亲生前是位非常关心学生的好老师,就算要自杀,又怎么会将跳楼的地点选在教学楼?
另外,母亲那封所谓的遗书,其实跟以前寄给他的信非常类似,里面也只是老生常谈地希望他尽快找个伴侣成婚,连弟弟都没有提起,又怎么可能是遗书?
明明有这么多疑点,可那时的他因为母亲的去世,陷入自责,竟然全都忽略了过去。想到这里的唐五洲甚至想伸手打自己一个耳光。
就在此时,身边的陶德强推了推他的肩膀,让陷入沉思的唐五洲醒了过来。陶德强提醒道:“张老板请我们去包厢说话。”
唐五洲定定神,看到阚建国和蔡明亮的中间站着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连忙谢过陶德强,也起身随着阚建国等人一起往包厢的方向走去。
张招娣今年五十四岁,看得出年轻的时候有几分姿色。现在又是酒店的老板,比寻常妇人多了几分从容。
听到阚建国问她是否认识王老六,张招娣爽快地答道:“他是我血缘上的弟弟。几位警官,实不相瞒,这间酒店也是弟弟资助我建起来的。”
“那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当然,老六过年的时候才来看过我。”
阚建国追问道:“那你能联系上你们的大姐吗?”
“大姐?当然,老六工作忙,我进城都是去找大姐。”
听到这里,阚建国有些急切地问道:“我们有急事找你的姐姐,可以将她的号码给我们吗?”
张招娣掏出手机,打开翻盖,找出大姐的电话号码,顿了顿,还是报了出来。放下手机,她看向阚建国,问道:“警察同志,是不是老六或者我大姐出事了?”
阚建国示意蔡明亮先去联系王大姐,自己向张招娣解释道:“你猜得没错,确实是王老六出事了。我们联系不上你的姐姐,这才来龙门这边找人,希望你作为家属随我们去鹅城认领你弟弟的,尸体。”
一直都显得非常冷静的张招娣大惊失色:“什么!老六的尸体!他才四十岁,怎么可能就没了?”
这个问题阚建国也回答不了。这时,蔡明亮也走了回来,说道:“电话打不通。”
“不可能”,张招娣拿起自己的手机,拨通大姐的号码。但手机那头却一直无人接听。张招娣抬起头,有些茫然地道:“我大姐平时喜欢玩手机,从来不关静音,打电话过去,铃一响她就接了,怎么会不接电话?她会不会也出事了?”
看向阚建国,张招娣焦急地问道:“警察同志,我大姐是不是也出事了?是不是老六的死也不是意外?”
阚建国安慰道:“张老板,你先别急,这事一时半会说不清。这样吧,我们马上开车回鹅城,到车上再向你解释,怎么样?”
就在唐五洲风驰电掣开车赶往鹅城的时候。杨伽乐也在开车带关雁翎出去兜风。他下午上完拼音课后,本来还想开车送语文老师回去,被关雁翎制止了。
“你刚拿的驾照,还不熟练,谁敢坐你的车?”
语文老师一听,也连忙摆手拒绝:“我自己回去就好,不用送,不用送。”
等关雁翎送语文老师回来,就看到杨伽乐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两只手交叉在胸前,看到她进来,也不像平时一样打招呼。
这是在跟我冷战吗?关雁翎心里好笑,也不理他,进厨房做晚饭去了。
等到做好两菜一汤,端上桌,关雁翎这才喊杨伽乐吃饭。闻到饭菜香味的杨伽乐早就饿了,却嘴硬地说道:“不吃,我气饱了。”
“好吧,本来是想请你教我开车,所以做了你最爱吃的清炒虾仁。你要是不吃,我就一个人吃完了。”
杨伽乐跳起来,冲到餐桌前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诚意?做个虾仁就想请人教你开车?”
关雁翎抬起头问道:“那你教不教?”
看到关雁翎已经开始端起碗夹菜,还在犹豫的杨伽乐连忙坐下道:“我是因为答应过教你开车,才教的,不是因为虾仁好吃。”
关雁翎夹起一个虾仁放到他碗里,笑道:“知道啦。”
三月的晚风还有点凉,杨伽乐却觉得很温暖。他七岁时被迫离开亲人,十九岁才好不容易回国找回亲人,但没几天就得知母亲早已去世,父亲不能相认,大哥虽然好,没相处几天就出差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从早到晚都陪着他,关心他。虽然关雁翎总是说自己是为了钱,才会当他的家教,但如果真是这样,她何必在生活上也关心他?不仅每天换着花样做饭,还专门为他准备了护嗓茶,也没有因为他成绩差就放弃他。
虽然关雁翎对他凶巴巴的,一点都不像在大哥面前那么温柔,但杨伽乐已经很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