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云震未料东门咎有此一说,闻言之下,不禁一怔,想了一想,摇头道:
“这是舍难求易的办法,小子受人之托,误人之事,再若避重就轻,旷费时日,心头无法安宁了,而且夜长梦多,等到小子求到明师,学成武艺,只怕江先生墓木已拱,屠老三不知所终了。”
东门咎暗暗忖道:这小子有胆有识,不畏艰巨,当真是个练武的上好材料。
心中在想,口中故作慨然道:
“好吧,既然相遇,总是有缘,老夫反正闲着无事,就助你完成这一心愿。”
朱云震大为感激,拜谢道:
“多谢老前辈仗义相助,小子永感大德。”
东门咎哈哈大笑,不待话完,抓起朱云震的手臂,喝一声走,展开轻功,直向北去。
他存心卖弄,这一路疾驰,电闪云,快逾奔马,朱云震被他带着,但觉风声盈耳,眼前景物一片模糊,真如腾云驾雾一般,心头好生佩服。
黄昏时分,东门咎带着朱云震,赶到了广德城外,二人缓步进城,朝大街走去。
朱云震道:
“老人家,那批人落在这城中么?”
东门咎淡然一笑,胸有成竹地道:
“按照他们车马的行速,今夜多半落在此地,依我料想,大概是刚刚进城吧!”
说罢,东门咎走到街旁一家药店之内,向柜台的一个伙计打听单彤那批人的行踪。
果然,那批人刚刚过去,那一辆华贵的马车,十余骑上好的良驹,浩浩荡荡,声势惊人,所过之处,路人无不注视,那店伙伙计面街而坐,自然看到,东门咎探得那批人是奔向城西,于是带着朱云震向城心走去。
朱云震道:
“老前辈,咱们如何行事?”
东门咎微微一笑道:
“那是夜间的事,老夫作主,你大可放心了。”
说话声中,迎面走来一个背负麻袋,左臂上挽着一条茶杯粗细,长有七八尺的大蛇中年乞丐,那玩蛇乞丐行至近处,见到西门种猛吃一惊,斗然退至一步。
东门咎早已望见那玩蛇的乞丐,但却视若无睹,依旧着朱云震行若无事地走了过去,那玩蛇的乞丐匆匆闪开一步,立在路边,目注东门咎与朱云震由身前走过,神情紧张,大为戒备的样子,朱云震也发觉那乞丐神情有异,不觉子望了一眼。
二人走过,朱云震低声问道:
“那人认得老前辈么?”
东门咎傲然一笑,道:
“天下的乞儿,谁能不认老夫。”
朱云震还待追问一句,忽然想到,乞丐也属一帮,其中的内幕,或许不愿外人知悉,于是转口道:
“老人家,咱们如今到哪里去?”
东门咎笑道:
“你面有菜色,生活料必清苦,我先带你去好好吃上一顿。”
朱云震忙道:
“老前辈不必太破费,小子清苦已惯,银钱得来不易,还是节省些吧!”
东门咎笑道:
“哎!若要银钱,十万八万,老夫也拿得出来。”
朱云震暗暗想道:原来这位老前辈家财万贯,扮作乞丐,只是游戏人间而已。
东门咎存心示恩,带着朱云震进了城中更大的一家酒楼,叫来满桌酒菜,让朱云震饱餐一顿,吃得朱云震朵颐大快,东门咎领情不已。离开酒楼,二人在街上转了一圈,时光已是酉牌时分,朱云震惦着“玉符”之事,向西门各道:
“老前辈,那批人人多势大,咱们如何找那屠老三,如何追回‘玉符’?”
东门咎毫不在意道:
“那伙小辈人虽多,在老夫眼中,不过土鸡瓦狗而已,你看我的手段吧!”
说话中,两人已转入一条小巷,东门咎用手一推,一座后院木门应手而开,探首向内中望了一眼,低声说道:“你看。”
朱云震闻言,探头向内望了一眼,不禁大喜,原来这是一家客栈的后院,马厩之内,赫然系着八匹红马,那辆华丽的马车也停在院中,不问可知,单彤主仆正落在这家店内。
东门咎仰头一望天色,道:
“此时初更才过,那批小辈尚未入睡,你在这里等着,我先进去瞧瞧。”
朱云震点头道:
“老前辈小心一点。”
东门咎做然一笑,身形一幌,闪入了院内,突然心动,暗想:不对,“天侯心法”尚在那小子身上,古有人言,“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还是稳当一些,以防万一,心念一转,闪身退回了原处。”
朱云震讶然:
“老前辈干嘛退回来?”
东门咎道:
“老夫想了一想,觉得留你一人在此,甚为不妥。”
朱云震道:
“那我退远些,在巷口等候老前辈。”
东门咎故作沉吟之状,道:
“那也不妥,这样吧,你也疲倦得很,我让你睡一觉,也好养颐养精神。”
说罢,随手一拂,点了朱云震的睡穴,将他抱起,闪入院内,钻进了那辆马车之内。
这马车内设着厚厚的锦榻,东门咎将朱云震置榻上,取出那“天侯心法”,揣到自己怀中,心中暗想,等回来后,再将“天侯心法”还回朱云震身上,如此纵有意外,也不致让煮熟的鸭子飞去。他心中暗暗得意,闪出车外,环顾四周一眼,直向屋内掠去。
忽然间,马厩之内,闪出了一条娇俏的人影,白衣赛雪,手摇拂尘,正是朱云震曾经遇到过的妙龄道姑。
那妙龄道姑朝东门咎所去的方向望了一眼,抿着小嘴,窃窃一笑,随着娇躯一幌,闪入车内,拂尖一挥,解开了朱云震的睡穴。
朱云震双目一睁,昏暗之中,发觉自己躺在一座软绵绵的锦榻上,鼻中闻得一阵幽香,身畔一条人影,却不似东门咎的身形。
不禁“咦”了一声,翻身坐起,揉了揉眼睛低声问道:“谁。”
那妙龄道姑噗哧一笑,道:
“你猜。”
朱云震一听这欢乐的笑声,立即知道是前天遇上的那个道姑,不由大奇,道:
“怎么是你?西门老前辈呢?”
那妙龄道姑笑道:
“什么西门东门,是那老叫花么?”
朱云震肃然道:
“你别无礼!那是一位武林前辈,江湖异人。”
妙龄道姑啐然道:
“呸!”
吃吃一笑,道:
“你入了丐帮么?做乞丐儿可脏得很。”
朱云震道:
“那位老前辈家财万贯,并非真的乞丐,我也未入丐帮。”
忽然想到,这妙龄道姑曾经拿走那装“玉符”的紫檀木小箧,自己身怀重宝,须得防她一手,想到这点,本能地探手入怀,摸索那“天侯心法”,哪知,一摸之下,怀内空空,“天侯心法”已经不翼而飞,将手一伸,低声喝道:“拿来。”
妙龄道姑双眼一翻,道:
“拿什么?”
朱云震怒道:
“我的东西。”
妙龄道姑以为他说的是那紫檀木小箧,脸色一沉,喷道:“我喜欢什么就要什么,你客气一点,我玩腻了,或者退还给你,否则的话,哼哼,连你的性命也要了。”
朱云震勃然大怒,手一伸,一把抓了过去,忽然想到,对方虽是道姑,却是个妙龄女子,这一把抓到对方身上,殊非君子行径,急忙一翻手腕,改向对方的拂尘抓去。
他想的虽然周到,但对方何等身手,昏暗之中,只听妙龄道姑冷冷一哼,道:
“找死。”
唰的一声,拂尘抽在朱云震手背上,打得朱云震痛不可当,缩手不迭。
妙龄道姑打了人,忽又吃吃一笑,道:
“男子汉,大丈夫,毛手毛脚,羞也不羞。”
朱云震怒道:
“你讲不讲理?”
妙龄道姑佯嗔道:
“不讲!你等怎样?”
朱云震怒不可抑,想起“天侯心法”为武林之王,就此失去,实不甘心,明知打这妙龄道姑不过,急怒之下,仍然挥手一掌,猛然掴了过去。
“打架么?那是再好不过。”
手一挥,也是一掌掴去,啪的一声,朱云震吃了一记耳光。这一巴掌虽然响亮,力道却很轻微,朱云震虽不觉痛,但心头冒火,马步一挫,大喝一声,一拳击了过去。
这一拳是朱云震的看家本领,名叫“崩石裂”,乃是“南山拳”中最为威猛的一招,那道姑天真娇憨,顽皮成性,睹状下,也学着朱云震的模样,口中大声大喝,猛地一拳击出。
蓬然一声,这一拳打在朱云震胸上,打得朱云震仰天翻倒,一跤摔出车外。
忽听有人厉声喝道:
“什么人?”
朱云震听出是单彤的声音,心头方自一惊,手腕一紧,已被妙龄道姑拖住,单彤转身退了进去。
那妙龄道姑完全是一派天真,也不管身后情形如何,拖着朱云震奔出巷口,脚步一收,傲然道:
“怎样?还要打么?”
朱云震冷然道:
“打就打,谁还怕你不成?”
“好!咱们上屋,打个痛快。”
拉起朱云震,喝一声“起”,纵身一跃。
这道姑体态娇小,看去弱不禁风,哪知神力惊人,拉着朱云震飞身一跃,跳上了一家瓦房的屋顶。
妙龄道姑放下朱云震,衣袖一挽,满脸顽皮之状,道:“打吧,我只用一只手。”
朱云震武艺低微,又末练过轻功,站在屋顶,心头已是大起恐慌,哪里还能与人搏斗,那妙龄道姑见他窘困,越发得意,笑嘻嘻地道:
“动手啊!要不你就投降,向我磕三个响头。”
朱云震又羞又恼,岔然道:
“你欺人太甚,姓云的总有一在找你算帐!”
妙龄道姑笑道:
“好!哪一天?”
朱云震怒声道:“君子报仇,十分不晚,你就等着瞧吧!”
妙龄道姑娇声道:
“等你十年。”
眼珠一转,忽起恶作剧念头,接道:
“既要报仇,让你报个大的。
说罢咯咯地笑,倒转拂尘玉柄,倏地在朱云震胸上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