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眼间,破庙中弥漫起一片愁云惨雾,静夜之中,但闻江铁嘴粗重的鼻息,那皎洁的月光突然隐去,仿佛死神阴影已经笼罩住这小小的破庙。
忽听江铁嘴嘶哑的声音道:
“兄弟,令尊如果在世,想来尚在英年,不知……”
朱云震不待他将话讲完,黯然说道:
“先父因为管一桩闲事,与一个绰号‘玉面飞狐’的武林人物发生冲突,拼斗起来,结果同归于尽。”
江铁嘴叹道:
“唉!行侠仗义,往往如此结局。”
顿了一顿,问道:
“小兄弟如今是随外漫游,或是打算投向何方?”
朱云震想了一想,道:
“在下随处流浪,本来没有一定去处,不过最近听人说起,山东济南府有一位名武师,正在招收生徒,传授武艺,在下反正无事,打算跑一趟济南,碰碰运气。”
江铁嘴双眉一皱,道:
“原来如此,唉!我……”
朱云震凝目望他一眼,道:
“先生欲言又止,是有什么话不便出口么?”
江铁嘴黯然不语,半晌之后,忽又自言自语道:
“任重道远,危险重重,萍水相逢,还是不要拖累人吧!”
他自言自语,声音又甚为低弱,朱云震疑心自己听错,俯首问道:
“江先生,你讲什么?”
江铁嘴恍若未闻,朱云震忍不住又问一遍,良久之后,始听江铁嘴悠悠一叹,道:
“兄弟,你怕死么?”
朱云震怔了一怔,道:
“在下不知怎样讲法?”
语音微顿,接道:
“那得看是怎样死法?”
江铁嘴点了点头,道:
“小兄弟年纪虽轻,胸襟倒是不凡。”
朱云震刚想谦逊一句,忽见江铁嘴神色大变,仿佛突然见到鬼魅一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觉门外探出一颗脑袋,银须银发,红光满面,赫然是日间在西子湖畔见过的那个华服老者。
那华服者者躲在门外,探着向内偷窥,突然被人发觉,似乎吓了一跳,脖子一缩,隐失不见。
朱云震惑然道:
“江先生,这老丈人是谁,与先生素来相识么?”
江铁嘴愁容满面,道:
“经常碰面,不过未曾交谈过。”
朱云震道:“此人奇怪的是,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却又行止暧昧,鬼鬼祟祟。”
江铁嘴叹一口气,道:“这人是……”
话未讲完,忽然心意一变,由怀中取出那黑色葫芦,递给朱云震,道:
“小兄弟,你将葫芦放在门外去。”
朱云震奇道:“这是先生保命延年之药,干嘛放在门外?”
江铁嘴神情怪异,苦笑道:
“我已油尽灯枯,无法再活下去,这药丸留着无用,还是送人算了。”
朱云震暗暗想道:这江先生行事令人捉摸不透,看来也是一位怪人。
当下拿起葫芦,大步走出门外,游目四顾,旷野岑寂,四无人踪,何来那华服老者的影子。
但听江铁嘴道:“就放在地上吧!”
朱云震莫名其妙,依言将葫芦放在地上,转身走了回去。行不数步,忽听江铁嘴道:
“小兄弟,烦你将那一粒药丸拾回来。”
朱云震扭头一望,地上空空,那葫芦早已不翼而飞,月光之下,原来放置葫芦的地方有一粒黑色小点,看来正是江铁嘴常服的那种药丸,当即走了过去,打算将那药丸拾了回来。
岂料,他这里刚一举步,忽见一只白白胖胖,指甲修长的手,照地上那料药丸伸去。
朱云震一见那手掌,就知道是那华服老者的手,不由无名火起,大喝一声,猛然扑了过去。
但觉眼前一花,扑了一空,四下一望,依然不见一点人影。只听江铁嘴唤道:
“小兄弟快回来,几粒药丸,算不得什么,快回来我们讲话。”
朱云震暗暗诅咒一声,耳听江铁嘴又在咳嗽,急忙大步走了回去。
江铁嘴咳嗽了许久,又喘息了一阵,始才静下来,道:“小兄弟,你看那老头儿是什么人?”
朱云震道:
“正想请问,但恐先生讲话费神,有伤身体。”
江铁嘴微微一笑,道:
“那老头不过是个偷儿,小兄弟想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