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十午后,火祭驱疾过后第六天,周舸和即彦师发现痨病鬼尸体。
果如周舸所料,痨病鬼享受几天正常人生活,猝死暗巷。
人死的太惨了,除了头和手脚,四肢、身体肿胀几圈,且表皮生疥,看着就像癞蛤蟆。
两人回到集合点,向大伙说明此事。
萧雯提议,此事应当及时通知宫内,告知陛下。
事态紧急,恐回国师府通禀期间,陛下再召莫黛儿,故此沈桓建议让即彦师凭右国师之子身份入宫。
即彦师没有推脱,欣然应允。
“周兄,一人入宫比较孤单,随我同去怎么样?”
“让我入宫?我会紧张的。”
“周兄不必担心,七师弟自会照料,你就去吧。”何暮弦说道。
二人没做丝毫耽搁,顾辆马车,即刻出发。
路上,即彦师时辰抬头仰望,似乎要说什么,似乎在看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来到宫外,表明身份,有人往里同禀,一个时辰左右,绍闻帝传下口谕,请二人进南竹苑书房。
南竹苑书房内,聂承业上座批改奏折,两人屏后站立。一刻左右,坐上人问道:“即彦师,周舸到了吗?”
传旨太监回禀:“回陛下,到了。”
“上前来。”
太监引领,两人紧随其后,数步来到桌案前,周舸偷眼观瞧,人长的不错,就是一副病歪歪的模样。
聂承业放下手中御笔,抬眼观瞧:“即爱卿麟子何在?”
即彦师上前半步:“臣子即彦师参见陛下,愿吾主万寿无疆。”
“哪有什么万寿,罢了,周爱卿何在?”
能当个“爱卿”两字,周舸挺美,学着即彦师的话,言道:“北辞郡何郡守郡下断幕周舸参见陛下,愿吾主万寿无疆。”
“不错,也算青年才俊。你们到这来,有什么事?”
“陛下,臣等查到一桩亥事.......”
“是不是痨病鬼死了, 雩舞坛圣女潜逃了?”
即彦师心说消息够快,是谁后他们一步查到,先他们一步告知的?皇后的人还是五伯的人?
周舸没听到雩舞绫女潜逃的消息,猜不出怎么回事。
“回陛下,正是。”
“好,知而敢言,不愧忠良之后。”
“臣子分内之事,陛下谬赞;既然宫中早有提防,我等也就放心了。”即彦师说道。
聂承业看了一会即彦师,询问:“为何不喜功名?怕左国师掣肘?”
“回陛下,当有一让,仅此而已。”
“某些方面来说,比较懂事,罢了,待日后吧......”
就在这时,书房外面传话:“左国师温良觐见”
稍后,书房内走进俩人,其中一个认识,温晏的父亲,左国师温良;旁边一个年轻人,说年轻,也不那么年轻,看长相二十岁往上四十岁往下,具体年龄不清楚。
容貌俊朗,月型眉,朗星目,是个帅小伙,鬓角毛发雪白,眉毛亮白,头后几捋银灰发丝。
小伙身穿九星飞星袍,袍蓝底白星;衣服大概穿了数十年,蓝底磨成淡蓝底,白星磨成灰白星。
腰间挎一口宝剑,宝剑上面几股灯笼穗。
周舸死死盯看,似有几分仙风仙骨;就是不知为什么从心底透股别扭劲,有种过去踹几脚的冲动。
一般人进南竹院必须放下兵器,这人居然不用,令人费解。
两人来到聂承业面前,分别礼道:
“臣温良参见陛下。”
“臣白谅参见陛下。”
“二位请起,白谅啊,你还这么年轻。”
“多谢陛下赞赏。”
名字出口,周舸脑袋感觉嗡嗡作响,来绍闻为查谁?不就为白谅吗?如今此人近在眼前,必须看个仔细。
即彦师调头行礼:“八师爷在上,即彦师礼过去了。”
“七师哥的孙子?身份特殊却胸无大志,可惜;罢了,免礼。”转身上拜:“陛下,经过多年钻研,缮生丹有新进展,如今不止有驻颜之效,更有延寿之功。”
“噢?当真?”
“岂敢有假?只是一样,丹药炼完必须尽快服用,否则湿雾寒露入丹,药效尽失,所以.......所以臣想在陛下的南竹苑炼丹。”
外人留宿南竹苑,想都不要想,也就白谅敢提。
聂承业求药心切,没有异议,欣然应允。
连绍闻帝都要像雪雾山飞星峰求药,周舸心凉半截,果应沈桓所言,白谅能查不能办。其门下弟子再在夕越起祸,难道干瞪眼?
即彦师眼露出星点寒光,而后恢复正常。
“既然陛下另有要事,我等先行告退。”
得准,两人出南竹苑离开皇宫。
一来一回,一进一出,四五个时辰,当下头更将至。
路上,二人溜溜达达。
沉默许久的即彦师突发发问:“周兄以为如何?”
“什么?
“八师爷白谅,绍闻帝聂承业。”
“入南竹苑不下武器,可见信任。”
“我不是说这些。”
“即兄指何事?”
“大家都是朋友,周兄何必顾左右言他。”
“他日我若以拘手的身份拘捕银眉童子,即兄可会帮忙?”他想说你六师姐的擂台都不帮忙打一阵,何况拘捕你们雪雾山的人?周舸故显轻松:“玩笑罢了,何大小姐未必答应,你们能和雪雾山闹翻吗?”
“周兄不改初心,在下佩服。只是你和六师姐患难情,生死交,倘若真有那么一日,是否......算了,现在商讨为时尚早。”说完恭敬一礼,退至街尾。
周舸没动地方,眼见即彦师融入夜色。
良久,一头戴斗笠的陌生男子轻步到其身后。
“是周爷吧。”
周舸余光视之。
“你是谁?”
“孙大峰。”
“我知道你,大小姐什么意思?”
“自己来的,劳烦周爷随我一观。”
“观什么?”
“已晚的祸事。”
两人一前一后,转过七八条小街,来到名为郑家酒楼的门前。
区别附近几家,郑家酒楼已歇店打烊。大门敞着,清风掠过,大门摇摆。
孙大峰头前引路,一楼几盏星火油灯,桌椅摆放整整齐齐,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碗,没有一双筷。
来到二层,其他桌椅堆放一旁,留出大片空地。空地置一方桌,方桌上面一盏油灯,一壶剩茶,两道残羹冷菜;往旁边看,一面屏风,上附《雩舞绫女祈风图》。
“撰幽山?”
“是。”
“和......他有关?”
“不确定。”
“不确定?人去哪了?”
“不知道。”
“还有谁知道这个地方?”
“请周断幕告知大小姐一人。”
周舸凝望灯芯,久久不能平静。
“何时......”
“周爷出宫前半刻。”
“所以......让我当这个坏人?”
“请周爷见谅。”
“祸事是什么?”
“今晚撰幽山倾巢而出,其目的劫持太子聂麟,我的人所剩无几......”
一阵狂风破窗,吹灭油灯灯芯。
“原来如此。”
“周爷一定念及好友之谊。”
“如你所言,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