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沐锦跟老村长打听了一下狐仙岭的进山路线，也打听到了师祖的事情。
师祖自从去了狐仙岭深处，就再也没出来。
不过沐锦和裴南秋飞到半路，就被一阵强风裹挟，进入一个山洞深处。一睁眼，就看到了一脸胡茬的游怀逸。
几个月不见，原本儒雅斯文的帅大叔怎么就朝人猿泰山的方向发展了呢？
“你们来了。”游怀逸声音沙哑，语气却很温柔，“小锦你过来。”
“哦。”沐锦看游怀逸的状态不对劲，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师祖您还好吗？”
“我没事。”游怀逸看了沐锦好一会，又问道，“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宗里有没有人欺负你？”
“很好呀，大家对我都很好。”沐锦敏锐的察觉到师祖的情绪不对劲，就尽可能说好听的，“过去……过去的事您别听林村长的，他不知道具体情况，我一直都很好。”
“你父母呢？”游怀逸声音越发沙哑，“他们……对你怎么样？”
两世为人，沐锦都没什么父母缘，但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对父母亲情的渴望早已没有那么强烈。
“他们……您看我不好好的吗？就算没有他们我也……”
说着说着，游怀逸的眼眶通红，眼神里是极度的痛苦与愧疚，让沐锦说不下去了。
怎么了这是？自己的悲惨童年怎么还把师祖惹急眼了？
卡崩一声，游怀逸手下的一块大理石被生生捏碎。
沐锦默默看着大理石灰从游怀逸手中簌簌落下。
不愧是大佬，生气捏块石头都一定要捏成灰才行，太有仪式感了。
“那个……师祖，一切都过去了，我也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您没必要太在意……哎哟！”
游怀逸一把把沐锦扣进怀里，不停的轻拍她的后背，声音嘶哑：“对不起小锦，是爹爹来晚了，没能保护好你娘亲，还弄丢了你，对不起……”
沐锦愣在原地，一时失声。
裴南秋也是吃了一惊，转而又想到什么，默默走远，把时间和空间留给这对久别重逢的父女。
一时间，山洞里只有游怀逸粗重的呼吸声。
沐锦愣了许久，还是把实话说了出来：“内个……您可能认错了，我可能不是你的女儿……”
“不，就是你。”游怀逸飞快的抹了一把眼睛，然后才把沐锦放开，“飞白跟我说过，我知道你以为自己是从异界而来，但事实并非如此。”
游怀逸指了指沐锦：“你这具身体本来就是你的，有天道护佑，除了原本的灵魂归来，没人能够夺舍驱使。”
沐锦恍然想起，老村长跟她讲刘二丫的事情时，提到的有人买刘二丫想当做备用身体夺舍的事情。
可自己的的确确是出生在另一个世界，出生证明还能做假吗？还有她那个天天惦记着自己器官的姐姐，器官匹配不上的话，母亲根本不会把自己生下来。
难不成自己是二次魂穿？可她并没有第一次穿越之前的记忆。
“别瞎想了。”游怀逸摸了摸沐锦的毛脑袋，“先跟我去见见你娘亲。”
娘亲？如果师祖其实是她爹，那她娘就是……上一届天道分身之一的唐灵？
之前一直想不通的事情，突然就合理了起来。
她的确不是天道分身，而是天道分身与人族的孩子，继承了唐灵部分力量，所以才有能力把净化之力收为己用。
但因为游怀逸是人族，所以她的力量并不纯粹。天道之力和净化之力与灵力混合在一起，才有了她粉中带金的奇特灵力。
没有天道对天道分身的承认，所以她没有天道的传承记忆。
哥马世界的泰特说她是小公主，马戏国度的女神说她是残缺的天道分身，智慧世界那个机械人无法分析出她的种族，都有道理。
可老村长说过，她的母亲唐灵已经……陨落了。
看着走在前面新鲜出炉的爹爹，沐锦实在没有认祖归宗的喜悦。
两人默默走到洞穴深处，没有棺材，没有尸体，只有一个小小的空空的摇篮，一张石床和一副石桌石凳。
看着这间简陋的石室，沐锦突然感觉到灵魂颤动了一下，脑海里闪过几个熟悉的画面。
周围一切都是灰白的、模糊的，只能听到有一个温柔的女声在轻哄：“宝宝别害怕，再忍耐一下，你还太脆弱，不能出世。”
“宝宝不哭，等娘亲给你找到安全降生的方法，你再出来好不好？”
“宝宝，娘亲找到办法了。只是娘亲以后不能陪在你身边……就算只能活一辈子，你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然后是什么？婴孩的啼哭，突如其来的短暂剧痛，刺眼的光芒，和一个沐锦再熟悉不过的遍布星辰的空间通道。
最后，是一个满脸泪痕的女人耗尽力量，笑着把她送进了空间通路。
“宝宝，活下去。”
灵魂里的记忆很少，却让人格外揪心。沐锦清楚的认识到，这就是她自己的记忆，谁也无法篡改的记忆。
“你母亲是天道分身，也是天道规则的一部分，所以她在……死后，会重新回归这方天地。”
“这里……就是她最后呆过的地方。小锦，给你娘亲……磕个头吧。”
沐锦从包里取出一个香炉和三炷香，香炉放在石桌上，对着石凳行大礼后，恭恭敬敬的把香插好。
“娘亲……”沐锦跪在地上，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我回来看你了，宝宝回来了。”
游怀逸撇过头去，狠狠擦去眼角的泪水。
娘子，我们父女俩回来看你了。
许久，石室里的抽泣声才停止。担心沐锦太过伤心的裴南秋还是选择顶着游怀逸的冷眼，陪在她身边，给她细细的擦去脸上的泪水。
沐锦情绪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回头看到那个摇篮，又止不住的哽咽。
“娘亲……娘亲她为什么把我送走？”记忆的最后，娘亲在施展星移斗转禁术的同时，把她的魂魄送入了空间通道。
游怀逸沉默一下，缓缓开口道：“因为如果不这么做，你是无法出生的，一出生就会是一具尸体。”
沐锦愣住。裴南秋一下子紧紧握住沐锦的手：“为什么这么说？”
“你们应该知道，天道是规则的化身，追根究底，天道本身也只是玄妙的规则集合体，无生无死，无爱与恨，非人非妖，非草木亦非走兽。”
“你母亲她作为最直接的天道分身，自然也是如此。她的肉身，也不过是自身规则的拼接和创造。我作为有生命和魂魄的凡人，有幸与她相知相恋，结为夫妻。但即便如此，我们两个也不可能一起孕育出我们的孩子。”
“就算天道垂怜，让我们有了孩子，也只会是先天魂魄不全，命格残缺的死胎，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也就是说，除非是完全的人族，或者是完全的规则集合体，否则是不可能正常生存的。
沐锦握了握手指：“可是我……并没有什么不妥呀？”
“你母亲不知动用了什么秘法，将你的魂魄离体，又借助绝灵之地的漏洞，劈开一条通路，把你送去了异界养魂。没有了魂魄的肉体也就不会因为魂魄的残缺受天道规则制约，变成不人不鬼的模样。”
“她将你的肉体保持假死状态，放在斗转星移大阵阵中以天地灵气温养。魂魄和肉体分开滋养，时机成熟后魂魄和肉体重新合而为一，才有了如今的你。”
“你的魂魄于异界补全，所以在回归肉体后，会被天道规则排斥。所以她把能够平衡你魂魄的力量留在了那个祭台里，等你回来交给你。”
难怪收了“快递”之后，那种若有若无的被排斥感就不见了。
“我不知道你娘有孕。那时玄家豢养出的怪物刚刚被剿灭，百废待兴。因为玄家做下的蠢事，人族和妖族隐隐出现对立的势头，大战一触即发。明启宗地处人族妖族领地之间，我不能坐视不管。”
“那时另一位天道分身唐凌战死沙场，你母亲也身受重伤。我为了不让她再为某些人的一己之私劳心劳力，便安排她去远离纷争的地方修养。”
“她……选了绝灵之地。她说这里灵气稀绝，那些人就算想打也是有心无力。我当时也没多想，就同意了。”
“直到我派去保护她的弟子回报，说她拖着重伤的身子，不知去向。”
“现在想来，她早就做好打算，用她自己的一切，换取你的降生。”
游怀逸说到这，双眼红的像染血的灯笼：“我早该想到的。第一任天道分身一阴一阳，一人一妖，代表的是天道的平衡。唐凌死了，她怎么可能顶着此间规则独活？”
“可她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游怀逸抬起头，愣愣的看向沐锦，“为什么不让我跟她一起想办法？为什么……”
“告诉你了又能怎么样呢？”
看着隐隐有走火入魔之兆的父亲，沐锦叹了口气，把印在魂魄里的记忆告诉了濒临崩溃的亲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