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你先前的问题,我的答案是……”巴德统帅说得是我想听听看那个问题,他摇头,告诉我,“不行。”
这并不出乎我的意料。
只是他的理由,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这是安道尔集市,哪怕我是帝国统帅,在这里,我也要遵守安道尔规则。”巴德统帅如是说。
“那如果……我听完后,拒绝了交易要求,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我想问问,到底有没有一线生机。
“你会遭到整个安道尔集市的追杀……”巴德统帅的声音像是哈夫大道的落日,带着一种决绝意味,带着一种审判意味,朝我笔直地砸落下来。
我在等他说然后。
但他没有再说话。
“就这样吗?”我真没有冒犯的意思,我以为……他会将我就地处决的。
巴德统帅并没有为我的无礼而生气,他只是笑望着我,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说:“年轻真好啊……”
我没明白他话里含义,正要细问,他却突然又开口了。
“不管你最后是否同意购买这个身份,作为本次购买的附赠,也是为了增加出售几率的筹码,有一个极坏的消息,我赠送给你。”他饶有趣味看着我,像是很期待我听到那极坏消息后的反应。
老实说,我看到他这副表情,大概……或许,我想我猜到那是什么消息了。
“是和安德鲁苏有关,对吗?”我看向巴德统帅的眼神,还带有一丝期望。
我期望他说不是,期望他摇头。
但很遗憾……
“是的,你真聪明,安德烈。”巴德统帅爽朗大笑起来。
我既懊恼,又头疼。
为摊上这么个同行。
“安道尔集市里,除了我这家,已经没有符合你要求的贸易了,安德鲁苏是个很有魄力的刺客,在你来之前,他已经把集市能买到的身份全部买走,我这家,算是他故意留给你的……破绽?或者说,空子!”巴德统帅告诉我,“安德鲁苏似乎笃定,我家这位雇主,给出的条件,是你一定不会接受的……但是,我还真不知道,你和这位雇主,究竟有什么过节,准备好听条件了吗,小安德烈?”
“你说吧。”
我深吸口气,手自然按上腰间长剑,随时准备出剑。
当然,莉莉娅,你别误会,我不会狂妄到要去击杀一位帝国最高统帅。
你知道吗,有时候出剑,未必就是攻击……
最起码,在我这里,出剑,大多是为了逃跑。
人面对攻击,大多数下意识反应是防御。
对方防御那一个瞬间,就是我最好的逃跑机会。
“这位雇主,姓氏莱顿,条件是……”巴德统帅直视我眼眸,刹那间,目光如雄鹰直视苍穹烈日般锋利,他说,“要求买家,替他夺得莱顿公爵全部遗产。”
这瞬间,我背后全叫冷水湿透。
这刹那,巴德统帅像是上了弦的利箭,像是雄狮对着草原咆哮。
我就像战场上的蒙拖士兵,不得不正面扛着这位雄狮的怒嚎。
其中种种威压,你没体会过,你并不能通过我简单言语,去清晰感知。
我敢保证,莉莉娅,你要是体会过,你将永生难忘。
“维克多……怎么会是他……”我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额头汗如雨下,脑子都快要转不灵光。
“小安德烈,麻烦你下次出任务前,功课做得再足一点,莱顿大人没投靠帝都之前,是塞尔姆郡的领主,整个莱顿家族,在塞尔姆郡,拥有最大马场,维克多远道而来,提供一个马倌身份……这并不值得大惊小怪,不是吗?”巴顿统帅并非是在嘲笑我,他作为那伽组织的缔造者,正在用最大的努力,来手把手教导我。
教我,该如何,做一个优秀的刺客。
可是……
这世上当真有这么多巧合?
我要去探察莱顿大人死因,偏偏就出现个和莱顿大人生得一模一样的维克多!
我要去马场探察马倌,偏偏进马场的最后入场券,就握在维克多手上!
这一切……如果以一个旁观者身份来看,是不是构思得也太巧妙了些?
顺利得,简直像是那伽做的局!
我们刺杀,就经常布下这种局,叫猎物无处可逃,只能按照我们铺好的道路,一步一步,乖乖踏入陷阱。
可现在,我才是那个猎杀者,不是吗?
我身在局中,如堕迷雾。
想窥得真相,想破开这局,就不能顺着往下走。
我得用手中利剑,杀出一条希望……
“大人……”我将兜帽罩好,声音刻意压得低沉,紧裹着的长剑出鞘。
对他的态度,一如先前尊敬。
我明明自信,能叫他毫不起疑。
可他实在太过聪明。
我下半句话语,和他下达的命令,几乎同时落音。
我说:“有机会的话,希望下次见面,您能说说,你是怎么坐到如今这个位置……”
巴德统帅没有说话,他只是用小指头,发出一个难以模仿的音节。
我没法告诉你那音节具体像什么。
因为我已经来不及去细听了。
提剑,转身,出了会客室,用平生最快速度斜踩墙壁,一路疾驰。
数不清的人,正手拿利器,往会客室这里涌进来。
他们有的是豢养门客,有的是训练打手。
更多的,是受到庇佑,愿意用性命来偿还这庇佑的死士。
这通道太狭窄,太拥挤,我若是从地上走,保管死路一条。
我看见他们手上所拿各式武器,就知道巴德统帅丝毫没有放水的意思。
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我,狂妄,到底需要怎样的代价。
当然,他也让我明白了,安道尔集市虽然确实黑,但它一切黑色贸易,都是在规则下进行。
没有人可以打破这规则。
即便他是帝国最高位全军统帅,也不行。
刺客最擅长的,便是隐匿身形。
我上得墙去,靴子前后,便有利爪弹出。
凭借这利爪,我在墙面行走,如履平地。
在地上那群人还没发现我时,我已接近他们数米。
“在上面!”他们并不愚蠢,都是长期刀口舔血的人,对于危险,他们有着最清晰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