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距离上课时间还有十分钟。颜倾诚一万个不愿意地揭开被子,翻身起来,三两下收拾,一脚油门,迟到十分钟的颜老师带着期末考试卷子,头发湿漉漉地现身教室。
“时间好快。”望着讲台下笔耕不辍的学生们,颜倾诚回想起当年的自己,感到皱纹在一点点地攀上自己的脸庞,自己已经渐渐地仍然稚嫩,却不再年少。
一路走来,何等艰辛,却仍前途未卜。
时针半圈过后,他装好卷子,回到研究室,打开电脑,开始写小说。小说写了许久,觉得有些堵塞,便又硬着头皮打开装着考试卷的大牛皮纸信封。
他虽然愿意照亮别人,却不愿燃尽自己,也不愿仅仅作为一支蜡烛去发出微弱的光,要发光,也该去做个太阳。
仅是内心如太阳一般地颜倾诚改完最后一张卷子,约了欧阳慕霜,一起去食堂吃饭。
“怎么啦,气色不对?”食堂里,坐在颜倾诚对面的欧阳慕霜喝了一口汤,问。
“是么?还好。”颜倾诚慢慢地说。
“下午干嘛?”
“是呀,干嘛?你呢?”颜倾诚反问道。
“我呀,网购呗。你和小姑娘怎么样了?”欧阳慕霜问。
“断联呗。”颜倾诚说。
“哪个?”欧阳慕霜问。
“韩国人呀。”颜倾诚说。
“我也曾和你一样。”欧阳慕霜说。
“我也会和你一样。”颜倾诚说。
“人生嘛,就这么一步步走来。”
“关键节点处,是否需要技巧?”颜倾诚提出论点。
“需要是需要,但具体这个分手了的事情吧,我觉得,什么技巧都没用,面前只有说它残酷也好,明智也罢的两条路:一,放弃。二,改变自己。”欧阳慕霜徐徐道来。
“这么悲观么。”
“这是客观。”
“比起改变自己,放弃似乎更容易些。”颜倾诚喝完最后一勺汤。
“这么悲观么?”欧阳慕霜又新加了些菜。
“怎么改变呢。”
“狠一点咯,就像你一路走来,改了命运一样。”
“我改了命吗,怕只是运气好,还没崩塌而已。”颜倾诚说。
“别低估自己,也别高估别人,你身边的大家都差不多。”欧阳慕霜说。
“考虑看看。”颜倾诚无心再辩。
“除了做好,别无选择。”独自泡在研究室,阅读着网页中那些胡言乱语的颜倾诚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么一句话。
人生是一条修行之路,尽头是长眠也罢,是柳暗花明也好,颜倾诚和他所有的朋友,都是这条道路上的旅行者。
杂念、险阻都只是小儿科的纸老虎的张牙舞爪,他希望能做到眼里只有心中的目标。
和所有的人一样,他永远都在慢慢地做一些事,让自己一点点地靠近目标,什么方法都可以尝试,只要不违背道德和法律。
时光如流水般流转,单位已经进入了期末考试的阶段,成绩出来之后,颜倾诚便要飞赴北京,结束这又一段生活的篇章,异地思之,让韩国的一切执着去见鬼,他要回家,去期待真正美好的明天。
而在回国之前,除了工作和情感之外,或者说在这样一个年龄的档口,情感也变成了工作的一部分,而非听上去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的话,那就是“除了工作之外”,他决定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在韩国和陪伴自己三十余年的过长过长包皮同学作永别。
过长的包皮同学伴随颜倾诚长大成人,小时候并没有什么想要将它人为去掉的念头,因为除了看上去颇具个性之外,不疼也不痒,完全不影响生活。
直到他交过几次女友,开始和对方有了实质性接触之后,在各位的意见和声讨中,才开始逐渐意识到这的确是个问题。
于是,他在闲暇之余,开始查阅有关包皮过长手术的相关知识,并亲赴市内的各大医院、私人诊所接受检查,逐渐开始对这一在世人眼中极其不起眼的小手术略知一二,并最终确定下来了手术方案及时间。其过程之艰辛复杂程度,堪比国足选帅。
而事实上,和过长包皮同学永别这件事情长期以来,在他心中仍然是得过且过的,因为尽管因此而遭受过对方的声讨,但并不强烈,且也有一些观点认为,切掉过长包皮是一件并非必须去做,而是锦上添花的事情,而且还需要冒一定的风险。
他不知道,最终在一把年纪的时候做出这个决定,是否是受了刺激,莫非和李艾的离开有关。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执着是否值得。
颜倾诚觉得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讲,李艾不再是女友,却升华为了理想和情怀。为了理想和情怀,放弃那么多,是否值得,可放弃了理想和情怀,得到再多,又有多快乐。
一觉醒来,时针指向中午十二点。可这是一个可以完全自由支配时间的周末。颜倾诚仍然没有选择从地铺上站起身来,而是半靠在由两个枕头堆砌成的靠背上,让自己又进入混沌模式,并隐约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却找不到坚实的依托。
这个世界信息量很大,有时听到一个观点觉得很有道理,然后马上又听到一个相反的观点,也很有道理。比如,佛说要放下执着,却也有句话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二十分钟过后,他平静地站起身来,开始准备迟到的一天的旅行。对于伶仃的感觉,他和所有人一样,不喜欢,尤其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日益的加重。然而,生活就是如此。
时间这东西,也亦快亦慢,十几年前的场景仿佛就在昨天,拨云见日前的时间却度日如年。
颜倾诚打开电脑,让自己一点点码起来的那些字跃入眼帘,妄想着时光亦可像这段落一样,可以删去重来。他又盯了一会儿屏幕,觉得灵感像是此刻的瞌睡一般,一点也冒不出来,遂又关了电脑,出了门。
驱车来到海边,踩着拖鞋走在沙滩上,海边的人看上去是那么地幸福,他们拖家带口,十指紧扣。而自己,只能任凭沙子像烦恼一般无孔不入地粘在脚趾上。
躺在手术台上的颜倾诚尽量让自己平静起来,直到麻 药几针刺入肌肤的痛感将自己拉回到那仍然残存着的小小的恐惧之中。
大夫和一个助手站在搭在颜倾诚胸口的半截布帘之后一丝不苟地工作,颜倾诚看得到他们专注的眼神。
“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他这样反复地对自己说道。他长这么大,小手术做过几次,但尽管是小手术,每当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他都可以在脑海中更加形象地描绘出这个生命掌握在别人手中的世界。
因此,信任及约束,在这个社会中,是多么地重要。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在麻醉剂的作用下,头有点昏昏的颜倾诚迎来了“新生”。
麻 药的作用还没消散,谢过医生和护士之后,驾车回家,到家之后,只有私 处被缠上绷带的他赤身裸体地做了点饭简单吃下,随后,开始非常不方便地躺在床上,打开电脑,继续查阅关于此手术的各种资料。
手术后的保养以及可能出现的副作用、后遗症,甚至是失败的结局充斥着他的大脑。虽然明白一般来讲,不会失败,但生活的本来面貌就是如此,没有绝对的错的同时,也没有绝对的对和完美。
伴随着初次由私 处传来的阵阵疼痛,颜倾诚仍然慢慢地放松下来,在窗外传来的红薯大甩卖的推销广播声中,一点点地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