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坝没事了?
显然,欧阳一粟一时还没有摆脱绝望的心境。
或者说,欧阳一粟还在反省自己倔比天公的狂妄愚昧。
不过,电脑的监测数据确实显示,现在大坝的共振幅度是绝对安全的,而且,已经持续了一阵子,没有任何异常。
所以,可以肯定:大坝真的没事了!
欧阳一粟仍然惊魂未定,难道,是上天感受到了欧阳一粟的反省,觉得孺子可教,于是点到为止?
欧阳一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首先想到的并不是自己研发的AIGPASS有多么了不起,虽然黄元老还在电话里眉飞色舞地不停夸奖自己。
欧阳一粟的思绪还是缠绕在儿子需要补水又忌水的问题上。
其实,欧阳一粟和沈彤似乎很早就在为此做准备,有意培养训练儿子的游泳能力。
儿子在夕阳国出生不久,他们就为儿子买了迷你婴儿泳桶,后来又买了迷你花园小泳池,夏天天气好的时候,往自家后花园里一放,打气展开,再灌满水,儿子便能在里面玩上一整天。
儿子似乎也有游泳的天赋,满月过后,第一次把他放入迷你婴儿泳桶之中,他立刻就无师自通地仰泳起来,脸上那种惬意的表情,比被最喜欢他的外婆抱着都还要开心百倍似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儿子太喜欢在后花园里玩水,而且一丝不挂,结果皮肤被晒得黝黑。
朋友看见了,都打趣的问道:“哪里来的小黑鬼?”
2岁多才会说话的儿子听见了,眨巴眨巴大眼睛,突然抬起雪白的脚底板,非常认真地说道:“这里是白的。”
大家一愣,哄堂大笑。
这一次,群峡大坝有惊无险,欧阳一粟却已经没了对自己研究成果的自豪,反而是回想起了儿子雪白脚底板的惊喜,那么的愉悦。
于是,欧阳一粟终于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定下神来的欧阳一粟,一边电话谦虚地应和着黄元老的夸奖,一边带着儿子又下到观景台上,准备收拾一下物品吃午饭。
突然,儿子双手捂住耳朵尖叫起来,欧阳一粟正要问儿子“怎么了?”却看见群峡大坝主体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分崩离析,随后,毁天灭地的冲击波伴随着山崩地裂的巨震和白浪滔天的洪流扑面而来。
欧阳一粟不及多想,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儿子扑倒在地,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死也要和儿子死在一起。
转瞬之间,巨浪就吞噬了欧阳一粟他们所在的观景台,而欧阳一粟在被洪流冲击的一刹那,就昏厥过去,丧失了意识。
……
等欧阳一粟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虽然全身筋骨尽断般的剧痛让他意识混乱,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坐在床边的沈彤。
“你终于醒了!”沈彤激动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洪……洪……浩呢?”欧阳一粟艰难地问到。
沈彤强忍着眼泪咽唔道:“洪浩没事。”但她不想,也不敢告诉欧阳一粟,他们的儿子至今仍然在重症监护室里昏迷不醒,完全靠医疗仪器设备维持着生命。
“对……对……对不起,我……我……我不该……叫……叫他……来……来群峡大坝。”
“不怪你。发现你们的救援人员说,要不是你死死抱住洪浩,他可能就……”沈彤实在说不下去了。
原来,幸亏欧阳一粟和欧阳洪浩当时身上都穿有专业智能救生衣。
在欧阳一粟和欧阳洪浩被溃坝洪流吞噬裹挟、沿江漂流而下的过程中,专业智能救生衣既有效地缓冲了洪流中的大量物体撞击,又将昏迷的父子俩人不停地浮出水面,最重要的是,及时地发出了求救定位信号。
尽管如此,救援人员还是在离群峡大坝坝址150多公里的下游地方才找到欧阳一粟父子俩人,找到他俩时,欧阳一粟仍然是死死抱住欧阳洪浩的姿势。
“洪……洪浩……没……没事……就好……”欧阳一粟略感欣慰。
可是沈彤却忍不住扭过头去,心中暗自抽泣。
医生跟沈彤说过,让她和欧阳一粟做好心理准备,欧阳洪浩很可能会成为植物人,永远醒不过来了。
“洪……洪浩……他……他真的……没……没事?”欧阳一粟察觉到沈彤的异样,心里一紧。
沈彤强忍着心中的悲痛,镇定情绪,看着欧阳一粟,努力地微笑着说:“洪浩他真的没事。只是他和你一样,现在还在治疗,不能随便走动。”
“那……那你……多……多陪陪……洪浩吧!”欧阳一粟还很虚弱,已经开始感到天旋地转了,于是暂时又昏睡过去。
沈彤并没有离开欧阳一粟去陪欧阳洪浩,因为重症监护室一般不会随便让人进去陪护。
沈彤仍然坐在欧阳一粟的床边,静静地注视着欧阳一粟,眼泪不禁开始滑落。
泪眼朦胧中,沈彤依稀看见,自己和欧阳一粟带着儿子,在一个秋高气爽、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到兰天市的郊野登山踏秋,来到一处山腰小湖泊。
湖泊四周芳草茵茵,五色小花点缀其间,湖泊水色清澈见底,与蓝天白云、绿草鲜花、戏鱼飞蝶,相映成趣。
湖泊一边靠近悬崖,湖水漫过崖头飞流成瀑。
一阵山风从悬崖下方吹上来,瀑雾化开,虹桥隐现。
夹杂着水雾的山风拂过湖面,碧波荡漾,吹过草地,花草招摇,就仿佛一个天使乘风驾雾而来,飞过湖面和草地,那凌凌水波和茫茫草浪便是天使的行痕足迹。
沈彤靠着欧阳一粟依躺在靠近崖边的草地上,远眺秋阳和风中的兰天市美景,儿子则兴奋地追逐着蜂蝶,在草地上翻滚雀跃……
“洪浩!”欧阳一粟突然醒了过来。
“怎么呢,欧阳?”沈彤一惊,慌忙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水,赶紧站起弯腰探身去查看欧阳一粟的情况。
欧阳一粟看见沈彤,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深情地望着她,想抬手抚摸她的脸。
“怎么呢,欧阳?”沈彤下意识地双手握住欧阳一粟的右手,抬起贴到自己的脸上。
欧阳一粟抚摸着沈彤的面颊,脸上露出了一丝幸福的微笑:“我……我刚才……梦……梦见了……洪浩……我……我和你……和……和洪浩……一起……一起在兰天市……爬山秋游……在……在山腰……湖泊边……洪……洪浩……在玩耍……我和你……我们……我们并坐一起……眺望……眺望兰天市……真美!”
欧阳一粟本来还想说,自己还梦见儿子失足跌入湖中,自己急忙跳入湖中,可还是没能抓住儿子,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冲下了山腰湖泊的悬崖瀑布。但是,当欧阳一粟惊醒看见沈彤的时候,不知是自己受到了抚慰,还是想要抚慰沈彤,他并没有说出梦中儿子落水的事,而是仅仅提及一家人秋游山腰湖泊的美好。
沈彤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把欧阳一粟的手在自己的脸上贴得更紧了。
“真美!……你真美!”欧阳一粟深情地望着沈彤:“我们……我们一起……陪……陪儿子……好吗?”
沈彤握着欧阳一粟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不禁哭了起来,她边哭边使劲地点头。
“你……你给我……唱……唱首歌吧……”欧阳一粟不想沈彤哭泣。
沈彤擦擦眼睛,点点头:“唱什么呢?”沈彤明知故问,仿佛恋爱中的矜持女孩在撒娇。
“就……就唱……《天……天空之城》吧!”欧阳一粟不假思索地说道。
上高中时,沈彤是转学来到欧阳一粟他们班的,当时大家正在上自习课,班主任带着沈彤走进教室,欧阳一粟本坐在教室后排埋头看书,并没太理会老师介绍沈彤。
沈彤简单报了一下自己的名字之后,就毫无拘束地说道:“我喜欢唱歌,我给大家唱首《天空之城》吧。”
虽然欧阳一粟是一个五音不全的音盲,但是,当沈彤的歌喉打开的那一瞬,他不禁抬起了头。
那一刻,欧阳一粟知道,自己找到了自己心之所属的天空之城。
“传说在遥远天上,闪耀着光芒,有一座美丽的城,隐隐漂浮在云中央……”现在,在病房里,陪在欧阳一粟的身边,沈彤又轻轻地唱起了《天空之城》。
听着沈彤的歌,欧阳一粟仿佛又飞到了天空之城,幸福地又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