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记得!”许长史说,“老城主说,半年前曾立了一份遗嘱,放在……老城主命大公子附耳去听,因此卑职没有听到,不知遗嘱所在。”
朱长史说:“老城主只将印章所在告诉大公子一人,可见大公子深得老城主信赖。”
“大公子,请公布遗嘱以正视听!”众人纷纷说。
杨焕祖面容肃穆,看一眼地上的恶弟,转头吩咐杨校尉:“将墙上的牌匾取下来。”
正座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副牌匾,上书“致远”二字,乃老城主墨宝。
杨校尉将三把椅子摞起,两个巡城卫士过来扶住椅子。
杨校尉一个燕子凌空,跃到最高的椅上,伸手扳住牌匾的两边,向上抽了抽,将牌匾取了下来。
杨焕祖命杨校尉将牌匾背面朝上,搁到地上,向众人说:“诸位作证,牌匾背面布满灰尘,可见很长时间内无人动过牌匾。”
众人围上来看了一眼,点头称是。
“老父亲告诉我,遗嘱就在牌匾背后夹缝内。”杨焕祖说,鼻音很重。
杨校尉小心撬开夹缝,里面果然有一个纸封。
杨校尉将纸封递给杨焕祖,杨焕祖却示意他交给三位长史。
朱长史打开纸封,浏览了一眼,遂高声朗读:“余承祖荫,任知军之职;后值颠覆,得长者扶持,改任城主,至今已三十有五年矣!余德菲才薄,不堪大任,一无所成,每念及此,惭赧汗颜。余既愧对列祖列宗,唯期望于后继子孙。”
“长子焕祖,德行仁厚,学业有成,先得祖父提携,后从余协管庶务,平日观其言行,堪五城城主之位,故特立此嘱,以告议事僚属及五城乡老:余百年之后,继任者为长子焕祖也!”
朱长史托着遗嘱走到众僚属中,让他们辨别真伪。
众人都说是老城主的笔迹。
一位耆老诚恳地请求杨焕祖立即坐城主之位。
杨焕祖说:“先父将印章授予在下,又告知以遗嘱所在,在下不敢违背先父遗愿,然猝然北边有灾情,本想赈灾归来再议继位之事,不成想小弟有觊觎之心,横生祸端。”
说着一扬衣襟,断然在主座坐下:“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定当继承先父遗志,将韶安军发扬光大!”
“拜见新城主!”众人折身下拜。
杨焕祖又说:”西虞楚王,救在下于水火,乃我城之贵宾,来人,请楚王上座!”
说着,神情黯然地看向杨焕宗:“二弟杨焕宗,为区区权利,囚兄杀亲,罪不容赦,暂关押于暖房地道,待局势稳定,交与御城司公开审理!”
杨校尉带两个巡城卫上来,就要将杨焕宗拖出去。
忽然冲过来一个身影,直指杨焕祖面额:“你这不孝之子,杀父害弟,老天会收了你!”
众人认出,原来是老夫人,不知她什么时候到了议事厅。
老夫人又扑到杨焕宗身边,要掏出他嘴里的布条:“我的儿啊……”
杨校尉板着脸,一手捂住杨焕宗嘴巴,不让老夫人掏布条。
杨焕宗拼命挣扎,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老夫人扶住亲生儿子,狠狠地看向杨焕祖:“老父亲尸骨未寒,你就要向兄弟下手,何其歹毒!”
杨焕祖冷笑一声:“老夫人,是二弟向我下手,若不是楚王相救,我死于地道几何时!”
说着向前几步,弯腰俯身,目光直逼老夫人眼睛:“暖房为老夫人所建,先父不知密室地道存在,老夫人不会不知道吧?”
“你,你想说什么?”老夫人慌了,双手开始打颤。
杨焕祖连眼都不眨一下,继续逼视这个嫡母:“昨夜我派人找寻父亲临终时值守的赵府医,谁知竟找不到,说是三个月前回老家了。老夫人,我父亲为何突发急病?为他治病的赵府医为何匆忙离开?”
老夫人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
杨焕祖站起来,眼里是悲愤,是悔恨:“在地道暗无天日三个月,本人将所有人事回想一遍。二弟笑里藏刀的恶行,令我将前尘往事都按用心险恶来解读,原来孝父友兄的背后,竟是如此不堪……”
他心潮起伏,再次俯首逼视老夫人:“究竟何等歹毒的心肠,才会挖这个地道,才会教出这样的儿子?老夫人,您好好想想。我们之间,还有不少旧账等待清算,比如,我母亲的死……”
老夫人惨叫一声,两眼一翻,真正晕了过去。
杨焕祖转头吩咐道:“管家,将老夫人移到落英轩,派人严加看守!”
管家大声答应,叫来两个丫鬟,将老夫人半扶半拖弄了出去。
杨校尉等人也将杨焕宗拖走。
杨焕祖一拂衣袖,转过身来面向众掾属,犀利的目光将他们透视了一遍:“诸位跟从先父,兢兢业业,本城主自然看在眼里。三个月之人心浮动,本人亦有所知。”
众人低眉俯首,噤若寒蝉。
“然,一切无伤大体,本城主既往不咎!”杨焕祖最后一句说得掷地有声。
众人下跪谢恩:“多谢新城主开恩!卑职感激不尽!”
只听新城主又说:“本人既为新城主,自当有新之格局。望诸君各司其职之余,多为韶安未来出谋划策。”
起身向元宇澈恭敬行礼后,杨焕祖复又坐下,说:“西虞国崇明帝高瞻远瞩,治国有方。西虞楚王偶经敝城,不惜屈降千金之躯以稍驻行程,又从蛛丝马迹中察觉无妄之灾,救本城主于死局,此雄才大略前所未见,本城主定会向楚王咨诹善道,闯出韶安一条新路。”
掾属队伍有点小响动,胆大者就和旁边的人对视几眼。
新城主对西虞国君夸赞有加,在西虞楚王面前更是将身份放得极低,这是?
“向楚王咨诹善道”“闯出新路”,莫非是?
即使真正的新城主杨焕祖决定归附西虞,掾属们也无可奈何。
谁叫堂堂韶安几十掾属,居然没能发现杨焕宗恶行,且奉恶为主。眼光又如此浅拙,大少爷赈灾多月未归,居然不作他想。
议事厅散衙后,有几个掾属回到家就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