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友德阻止不了不顾一切的儿子,他的一身横练功夫,就是出自自己之手,早已炉火纯青了。
那几个大臣、丫鬟那里禁得起傅忠这一撞,纷纷躲向两边。一看朱珣,已经没有气息了。
朱元璋老泪纵横,悲伤不已,这个最得自己欢心,又是最漂亮的女儿,天妒红颜,像一朵还没展开的玫瑰,就这样凋谢了。
杀气在他的心里,象一把无明业火,高举三千丈,按捺不住。见到横冲直撞的傅忠,他驴脸一绷,就想杀人。
太子朱标认得他,赶紧攥住他爹的手,“这是颍川侯的儿子,父皇留意。”
朱元璋怒喝一声:“傅家子,你要找死。”
其他人听了,不吓出毛病来才怪。傅忠还没有适应圣天子一言九鼎的朝代,他是从新世纪长大的,对皇权没有从生理上产生恐惧。反倒是按照上世医生对病人家属的优势心理行事。
他理都没理朱元璋,对着傅友德的背影也是一声大喝:“爹呀,你不是我朝最能打的猛士吗,手脚怎么这么慢,再不赶紧,你儿媳就没了。”
说完,对着朱珣的头上猛拍一掌,又绕道背后,一阵轻揉,就是这一震动,柿饼稍稍蠕动了一下,一丝微不可察的气息透了过来。这是一口救命气,为傅忠争取了一些时间。
转过朱珣的头,他看到了一张绝世美颜的脸,本来想口对口做人工呼吸的傅忠羞涩了,就算朱珣死了,面对着这种清纯,也容不得半点亵渎。
没有办法,傅忠只得在心里祈祷,爹呀,你快点吧,脑袋缺氧,只有一、二十分钟的时间,如果不在这段时间疏通食道,就是救活了公主,那你就准备认一个植物人做儿媳吧。
朱元璋两眼一红,“你这狂徒,敢对朕的公主动手,人都死哪里去了,还不把他拖出去。”
残存的理智,使他没有把打死喂狗的那句话说出来。傅友德暂时还没到自己必须收拾的地步。
几个大臣正要上前,又是朱标暗中摇了摇手。
人都死了,傅忠敢于插手,不是疯了,就是有什么凭仗。他这么做,有可能是妹妹的唯一希望。
不过,朱标心里在叹息,要是救不活人,想起朝堂上的剑拔弩张,父皇的心思虽不完全清楚,但提放几个大将则一目了然,他一家可怎么办。
有什么办法救得了他家呢?左思右想,傅忠救不了妹妹,谁敢为他家求情,就算自己也不行。
傅忠四下一看,见一丫鬟头上戴着簪子,便一把扯了下来,随手一掰,将它缕直。这时候,还是看不到他爹的影子。傅友德哪能有这么快,这水要烧开,是需要时间的。
他把簪子放进口中,反复吮吸,算是为它消了毒。要是对着一般病人,傅忠早就扎下去了、可这是自己的老婆,怎么刺才能不留疤痕,他反复描了几次,就是下不去手。
怪不得医疗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除非万不得已,很少有医生对自己的亲人动手术。
看着傅忠的动作,太医院令有种强烈的预感,这是个行家,一旦让他救活了公主,自己的官也就当到了头。
人死了,他有各种理由为自己辩解。但别人当着自己的面,救活了自己不能救之人,自己的能力就有问题了。太医院令,那是全国医家第一人。
对傅忠动手拍公主头顶,他还能理解,自己也想这么做,可森森宫规禁锢,他不敢出手,况且,效果不大。
反正是死马当活马医,这个莽夫要做,就由得他出做了。皇上怎么想,那是皇上的事。
可这簪子是怎么回事,他想起了师傅曾说过的一件江湖秘闻,有人能开胸破肚,救治病人。看这个架势,傅家子是要这么做,划开喉咙,把堵着的东西取出来?难道他掌握了这种本领。
前途攸关,他也顾不得僭越与否,阻止道:“你要干什么,难道要毁掉公主完整之躯。”
傅忠解释道:“我这是要放掉公主胸腔内的积气,减少下面的压力,以便食物下咽。”
不管傅家子掌没掌握这种本领,这个险不能冒,他呵斥道:“圣人有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你怎敢作此忤逆之事。”
傅忠耐还是耐烦解释道:“这是要救命,光放点积气,还不能解决问题,必须切开食道,清理堵塞之物,才是个完美的手术。”
果然是这样,坐实了心中所想,医令转头躬身对朱元璋说道道:“陛下,臣等无能,不能救治公主,甘愿领罪。但不知颍川侯之子,师从何方高人,辄敢对公主的清白之躯动刀,公主已经薨去,何必如此作践于她。”
朱元璋尚未答话,见到医令一再阻难,傅忠冷笑一声,他前世官家子弟的纨绔蛮劲发作,“你个老菜帮子,敢诅咒公主。只要能救人,我师从何人重要吗?你连一个噎着的病人都救治不好,还敢在这里狺狺胡言。”
说完,对准选择好了的地方扎了下去,嘶的一声,积压在朱珣胸腔里的废气放了出来。
太医院令脸上微微一红,此时还管什么难堪不难堪,阻止了傅家子动手再说。他也是朝廷命官,加上长年与宫廷打交道,一般官员还看不上眼,颍川侯又怎么样,一介武夫而已。他怎么会怕傅忠的纨绔劲。
他走到朱珣跟前,用手再探鼻息,对朱元璋笃定说道:“陛下,公主已经仙去,人力不可挽回,可不能由着后生子乱来。”
朱元璋亲自走到闺女面前,一探也是如此,他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死人见得多了,如何不信院令之语。
见到傅忠又是手拍头顶,又是针扎脖子,女儿最后还是死去了,他既伤心又失望地说道:“念你父亲为朕征战一生,免了你的死罪。可活罪难饶,你这狂徒,一辈子就在牢里呆着吧,那才是你最好的去处。”
说完,以眼示意朱标。朱标还是恳求地看着父亲,直到朱元璋把脸偏开。这是他下定了决心的动作,到此境地,朱标也不好再说什么,把身子一侧,就有大臣从外面叫来禁军,准备动手逮捕傅忠。
这时,傅友德带着人,端来了热气腾腾的开水,见到禁军要抓傅忠,吓得匍匐在朱元璋面前,流泪说道:“我这痴儿,从小就喜欢与医卜杂役混在一起,我拿他没办法。也不知他从哪里学了点医家之术,半桶水晃荡,就敢出头乱来。只怪我平日管教不严,要罚罚我,念他也是好意,还请陛下开恩。”
时间不等人,傅忠断喝一声:“爹呀,你难道要看着我媳妇死在这里不成”。
说完,一把薅起傅友德,拖到公主病床傍边,又顺手从禁军手里抢过一把长刀递给了他爹。大喝一声:“他们家不救,我们家怎能也不救,你就守在这里,除了皇上和太子,谁敢上前,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