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妈在家里包饺子，江宝冬正好下了夜班过来，帮着擀饺子皮。母子俩有说有笑其乐融融，倒显得坐在一边看电视的江爸有些形单影只。江妈一抬头看见江爸看电视看的入神，很是不满，大声吩咐：“老江，去扒点蒜，砸蒜泥儿。”
江爸应声而动：“好嘞”一声去了厨房。
宝冬：“妈，这两天为了小辰的事，都跟着着急上火。一会雅南来了，你好好跟她说。千万别急。”
江妈心里有气：“知道。小辰这孩子也是，打小这么疼他，不说来这儿，非大老远跑到西园去！“
宝冬乐：“要跑这儿来，转头我爸不就给送回去了！”
江妈：“一会儿你别坑声。我跟她说。”
宝冬：“哎。刚在菜市场碰着田叔了。”
江妈：“哪个田叔？”
宝冬：“就是原来在如意街住的那对门。”
江妈：“老田啊！有日子没见了。”
宝冬：“人家开口就问，庆民是不是也进电视台了。”
江妈：“庆民还没毕业呢。他着的什么急？”
宝冬：“人家记不清这些，光知道雅南这么能耐，庆民一准能进电视台。”
江妈：“老田那孙子也不小了吧？”
宝冬：“说是在银行工作，上班三、四年了。找了个女朋友家庭条件挺不错，就等明年结婚了。”
江妈不吭声，手上动作慢下来。
有敲门声。
宝冬去开，雅南拎着一袋大米、两包干货还有几枝荷花进来。
宝冬接过来，给妹妹递拖鞋，很是殷勤。
雅南：“包饺子呢。什么馅的？”
宝冬：“猪肉韭菜的。来的路上刚买的鲜肉，保准好吃。”
雅南去找花瓶。
江妈看看那袋大米，没吭声。
宝冬：“回头给雅南也配上把家里的钥匙，省得回回还得敲门。”
江妈看他一眼：“等你碰上了直接给你妹妹配一把不就行了。她平时太忙，忙起来恨不能连饭都顾不上吃，哪有那功夫。”
宝冬：“行，包在我身上。”
厨房里传出砸蒜的声音。
江妈喊：“老江，坐上锅，水开了就下。”
江爸答应着。
雅南捧出插好的荷花，摆在电视机旁。
宝冬夸：“这荷花好看。”
江妈看一眼没说话。
雅南搬个小凳坐下包饺子。
宝冬：“小辰怎么样了？”
雅南：“没事了。”
宝冬：“你也是，这么大的事不跟哥说一声，知道了我跟你嫂子一块出去找。”
雅南：“幸亏没说，要不也是白跑。”
宝冬讪笑。
雅南看一眼江妈，问宝冬。
雅南：“哥，小兴哥的事你知道吧？”
宝冬一怔，略显迟疑：“知道。”
雅南：“这么大的事你们也不告诉我。合着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宝冬语塞，看江妈求救。
江妈理直气壮：“是我不让告诉你的。当时你正在外地出差，忙得小辰都顾不上。告诉你纯是跟着添乱。有你爸和你哥当代表就行了。”
雅南不满：“什么叫添乱？从小你和我爸工作忙，顾不上我，我几乎是在大伯大娘家里长起来的。小兴哥待我就跟亲哥一样。他走了，我连送都没能去送一程。你知道西园镇的人都怎么看我吗？”
江妈毫不示弱，把包了一半的饺子一摞：“爱怎么看怎么看！”
宝冬吓得起身：“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雅南难以置信，直直看着江妈，流下泪来：“妈——不为别的，就冲大伯大娘这么些年对我的照顾。我连个面都不露，还有一点人味吗？”
江妈转头不看雅南：“怎么就没有人味？那是他们该的！”
“咣啷啷啷——”，厨房传来锅盖掉落在地上的巨响。
宝冬冲进厨房：“怎么着了爸？”
江爸拿抹布垫着捡起锅盖：“拿猛了。烫手。”
宝冬见没事急忙又折回来。
母女俩剑拔弩张还在较劲。
宝冬上前小心翼翼收拾桌上的饺子馅，端起包好的一屉饺子自说自话：“先把这些下了去。”
江妈抄起筷子把盆里的饺子馅往一边赶：“你也别甩脸子给你妈看。整天就知道忙忙忙。家家顾不了。孩子孩子顾不了。成年家瘦的跟个猴儿似的。我跟你爸有个什么事都不敢麻烦你，就怕耽误你工作。你可倒好——”
江妈把筷子一摞，声音有了哭腔：“跟你妈来这套——好心当成驴肝肺！”
雅南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干脆到厨房又拿出一个笼屉接着包。
宝冬端出两盘热汽腾腾的饺子，故意学店小二活跃气氛：“饺子来喽——”
一家人默默吃饭。宝冬看这气氛也不敢多话。娘儿仨各自揣着心事食不知味。只有江爸吃完一盘，到厨房又盛上几个，干脆在厨房接着开吃没再上桌。
饭后雅南在厨房刷碗。江爸在一旁帮忙。
江妈扇着扇子剔牙。
电视里放着为里约奥运会传递圣火的新闻。
宝冬抄起茶壶给江妈倒茶：“颜色正好。喝点绿茶去火。”
江妈扇的更来劲了。
宝冬把茶杯端给江妈：“尝尝，不烫。”
江妈接过喝了一口，冲厨房看了眼：“今天说庆民的事不是时侯。改一天再说。”
宝冬着急：“临来素华千叮咛万嘱咐，还等着我得了信给她回话呢！”
江妈更是不满。
雅南出来去拿外套。
宝冬殷勤：“别慌着走啊雅南。坐下喝杯茶。”
雅南：“不喝了。小辰学校有活动，我得接他去。”
宝冬慌忙起身：“噢，那给小辰和毓明带点饺子回去。”
雅南：“不用了哥。你给嫂子带点回去就行。”
宝冬：“你嫂子毛病多吃不了韭菜，说是烧心。庆民在学校忙毕业的事也不大回家。”
宝冬冲江妈使个眼色进了厨房。
江妈无奈，硬梆梆地开了口：“庆民的事有眉目了吗？”
雅南穿外套的动作没停：“上回不是说了，办不了。”
江妈急了，“豁”地起身：“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是不是？”
雅南：“上回我已经解释过了。现在电视台不比从前。各个科室都在精减人员。每年就招零星几个，还都是211、985院校的。就算是临时工，也得是全日制本科。”
江妈：“少拿什么1185的糊弄我。再怎么说你也是说了算的。卖命卖了这么多年，招个人还能办不了？我就不信！”
雅南穿好了鞋拿起包：“话我已经说的够清楚了。你要不信我也没办法。”
眼看雅南要走，宝冬拿着饭盒抢步出来：“别忘了饺子雅南。”
雅南接过饭盒看着宝冬：“哥，庆民这事真不是我不帮。你回去跟嫂子说，要是去别的地方我兴许还能想想办法，要进电视台，我是真的无能为力。”
雅南说完转身要走。
江妈突然悲愤爆发：“江雅南——别以为你翅膀硬了，就能拿这些人不当回事！别忘了，当初我是把你哥准备结婚的钱硬挪给你上的大学。为了这，你嫂子这么多年一直怨恨我。一年到头的不上门。”
雅南：“我上大学一共从家里拿了一万块钱，剩下的都是我自己勤工俭学挣的。况且我结婚前那几年每月往家里交的钱加起来三万都不止——”
宝冬急忙打断：“好了好了，一家人哪有说这些的！妈你也是，好好的说这些干嘛！”
江妈厉声喊：“老江，老江，你出来听听！听听你那好闺女！从小养那么大，不缺吃不缺穿。好歹上了班挣了钱，给家里交点伙食费都觉得亏欠了她。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闺女！”
雅南反驳：“我什么时侯说亏欠了。是你先提起来的。”
江爸没法再置身事外，跑出来灭火：“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不就是为庆民找工作的事嘛！庆民的学历只是专科，雅南确实有她的难处。不进电视台，找个别的工作也是一样嘛！是吧宝冬，回去跟你媳妇说，现在社会变化很大。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别死抱着老观念不放！”
宝冬为难：“爸，电视台再怎么说也是事业单位。不光说出去好听，挣钱也多。”
雅南冷笑：“哥、妈，你们要不信我，可以出去找人打听打听，我们每个月能拿到手的工资到底是多少钱。”
江妈脸一板：“我们上哪儿打听去。自己的亲闺女嘴里都没句实话，找人家外人更不顶用。”
雅南彻底泄气：“那我真没办法了。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雅南转身开门。
江妈怒火发泄不出来，调转枪头冲着江爸，上去就推他一把：“姓江的，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闺女。成心要气死我！”
江爸伸手去挡。宝冬上前拉。
雅南“咣——”地一声关上大门。
屋内三人被这巨响震住，愣愣看着还在门内的雅南。
雅南流着泪吼出来：“不管你们信不信，实话告诉你们，我的工作都快保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