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事故发生的第1天,现在是晚上的8:23分,我找来这本笔记本。或为排遣孤独,或为不知名的谁铭记现在发生的一切,但直觉让我把纸和笔当作使命,这或许在未来会成为一场见证,看到这本日记的人将会看到这场灾难发生的一个视角。我或许在不经意间会以这种方式成为历史的一部分。
首先我需要把事情解释清楚:大概在今天下午两点,我在卧室里睡觉。听到外面传来轰鸣声,伴着喇叭的警笛。那种轰鸣带着大地都在颤抖,我一度以为是地震,正准备跑出去。我听着楼下传来的汽车喇叭的奏鸣,从21楼走楼梯下楼。
但在大概是12楼,具体是哪里我不记得,我听见传来了人的哭喊声。我以为是谁被困住,想下去帮忙,经过下一个转角口,却发现是全副武装的士兵想方设法地捆绑一户业主。那人后来被击晕,扛着下了楼。直觉第一次救了我:这事情绝不是单单地震那么简单,况且现在大地已经恢复平静。几经思考过后,我掉头回到家里,把大门紧锁。
我把头朝窗户外头探出去,看见路上的车横七竖八地停靠在马路周围,有些冲过人行道,朝着楼旁的门店里撞去。大多的车门都打开着。要么车主是仓皇而逃,要么是被迫押走了,依据楼道里发生的一切,我觉得后者存在更大的可能性。
这是什么?一场莫名其妙的灾难?可我的公寓就只能从这扇窗户看到大街,视野的局限性太大了,我却什么也做不了。余下的时间我依旧在恐慌与不解中度过,一直到现在。我时不时能听到大门外传来的脚步声——绝对不止一个人,且一定是那些全副武装的疯子!我当时被吓得有些神智不清,故意将家里的东西轻轻地放到地上:或许制造一些混乱的景象能避免他们的怀疑。
之后我就一直躲在柜子里,极度恐慌带来了强烈的疲惫感,我后来睡着了,醒来已经是七点有余。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要做些什么:毕竟我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多久,我的躲藏不会是上策。我得靠写东西来清醒头脑。就比如现在,我想我该感激这个伟大的决定,我现在神志清醒,一切都为了生存,为了生存。除此之外,我要弄清一切。
……
我又回来了,刚才我突然想到食物的问题,于是停笔去把储藏室和厨房翻了个遍:好在从上个公寓搬来的泡面还在,为了避免遭遇停电的风险(毕竟现在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我的把冰箱里的东西先吃掉。至于热水……但愿我的自热包还有些用?谢天谢地!
明天,如果无事发生,只要外面再听不到脚步声,我就要独自爬上顶楼去看看外头——窗口的视角不再能阻拦我,看到更多总归不会是坏事。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小心,小心,再小心。只能向上天寻求保佑:不会有人看到大楼里的监控。
这里的信号已经被人为地切断了,我现在收不到任何东西。手机于是成了最没用的东西。为防止声音带来祸患,我把它关机了。
好了,我大概部署了一些防御:我把窗帘全都拉上并且缝好,再把浴巾挂在一切可能漏光的地方:这样我就能在夜间的卧室里使用台灯而不会被发现。现在唯一要考虑的是电力问题。
就这样吧,希望一切都和今天一样幸运至极。尽管运气不会总是眷顾我,但我一定要生存,必要的时候,只能和上天战斗了。在写完这句话后,我将停笔,且带着安然的心境入睡。
你好,我的日记本。现在是事故发生第2天的晚上9:22,我开始记录今天的一切。
大概在下午四点,我在经过一个早上和将近一个下午的等待和守候后,确认外面是不会再来人的,于是我按照计划爬上天台。
在朝北面(恰好与我看到的街道相对)望去时,我隐约看到一个自己未曾见过的建筑:就在远处的人民广场正中央,原来矗立在那儿的伟人雕像倒塌在一旁。广场中心距离我大约三百米。那像是一个门:周围是一圈棕色(或许有点紫色)的石块,无规则地堆砌起来,中间竟然发着光。
是!我至今还不能忘记那光芒,它竟然发着光!可里面确实看不到任何东西。虽然我只能看到正面,但我能确认这门很薄。最多也就和周围石块的厚度差不多,那它的光来自于何处?光中还带着一些紫色的眩晕。
周围的人全都疏散了,或者说,像是我在楼道里看到的那个人一样被硬生生地掳走。这一切都是这道门招来的祸患……但还是很荒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样一个东西,在没有任何征兆的前提下?
这一切都不能理解,在我还没有得到任何官方解释的情况下,单凭我的脑袋想不出什么合理的答案。这一切都很荒谬:被强行带走的人们,凭空出现的“本不属于这世界”的东西,态度模糊且怪异的政府……这是末日吗?一场由这两个人大小的门一手构造出来的末日?
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一件好事。不过除此之外,我的确发现了一件好事:在我上楼的时候,发现很多楼层的大门都敞开着,我亲爱的邻居们的冰箱和储藏室,甚至客厅的茶几上都还有好多食物和水。虽然未经同意拿别人的东西有些不人道……可都已经是乱世了,规则都被改写,或许人道也应该被重新定义?
是的,这目前而言就是一件真真正正的好事:我有暂时能维持很久的食物和水,只要这还没切断供应的自来水是没有毒的,我就还能生存很长一段时间。至少现在,我还能用我的热水器洗澡。珍惜一切!
但说实话,昨晚我睡得并不是很好:任何风吹草动都令我草木皆兵,我几乎一直保持清醒,到太阳升起后才勉强睡了两三个小时。说实在的,充满规则性的心理安慰和荒谬且不合理的正面导向,在真正危急的时刻确实没有什么作用。能战胜一切的是人心,能毁灭一切的也是人心。
在写完这句话后,我将为自己准备一顿小火锅,靠我冰箱里剩下快要坏掉的食材们。也该找个机会好好款待不幸的自己了,毕竟现如今,唯独的关爱仅来源于自己。
晚上好,日记本。现在是灾难发生第三天的晚上10:24,我拿起笔,记录下今天发生的一切。
今天最值得一提的一共有两件事情,一件好事和一件坏事。
依照我的习惯,我先写下坏事:今天早上我是被一阵枪响惊醒的,不仅是一阵声音,而是连续不断地好几枪,但我听不见人的哀嚎声。吓得我上衣没穿好就跑去天台——在人民广场中央,那门旁边,一具穿着便衣的尸体倒在血泊中,周围是两三个拿着步枪的士兵。我敢肯定:是他们亲手开枪杀死了那个人。士兵是政府军?还是趁乱活动的恐怖分子?我不清楚,可他们站在尸体旁边聊天,就好像一切都没发生那样。
但到后来,他们渐渐不说话了,纷纷放下枪,朝着门里面走去。就这样消失在我的眼睛里——是!两个活生生的人消失在了光芒中。他们为什么要进去?明明对里面的一切都不知道!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他们放下枪的动作不像是自主地,像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他们好像能从那发着光的门里面看到另一个世界?而那个世界的某个东西一定在引诱着他们走进去。这让我有了一个合理的猜想:这个门具有极大的威胁性,而这也正是政府疏散人群且控制一切的重要原因。是,大概是政府军,并且他们正竭力阻止再有别人靠近门。
接下来,我需要讲第二件事情,其实这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我在储藏室里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一台老式的收音机,这点醒了我:手机信号的切断并不意味着收音机也失功效。我给它换上电池,花了大约半个小时鼓捣这个老玩意儿,最后,大概在晚上7:34分,它出声音了!我切换了一个最为稳定的电台一直收听(因为某些因素,我没法听到其他电台),这个电台在讲如今发生的一切。从它的播报中我大概明白了两点。
一是政府的保密工作做得相当到位,市中心外的人们仅仅知道发生了怪事,发生了一个超自然现象。但被政府及时的隔离断绝了危险发生的可能。这也变相说明,那些和我一起住在市中心的人们,那些被士兵带走的人,那些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人并没有机会把一切告诉世人。他们都去了哪里?是被集中隔离,或为了“防止危险外露而将自己的生命奉献给了更伟大的事情”?
二是我暂时失去了得救的可能,照它的说法,政府在近期的一次发布会中声明:暂时不会解除隔离,并将持续跟进一切发生。或许我早该做好这一阵觉悟的:如今就只能向死而生,别无他法。
能听到收音机的确是一件好事,但我依旧觉得很生气:这难道就是他们所谓的“断绝了一切危险发生的可能”?难道命令士兵无条件杀死靠近者就是良方?明明他们的士兵自己也难逃门的魔爪!
我只能说,所有人都没我那么清晰地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们做的唯一正确的事情,就是意识到这是一个超自然现象。我们现如今有什么应对措施吗?除了这无休止的隔离,况且没人能保证隔离就是长久之计。我得想办法与外界取得联系,既然收音机能用,我想我必须要让外界知道一些东西。当然,我得逃脱掉那些恐怖的士兵的追杀。我需要更多时间来实施我的计划。
在写完这句话后,我将尝试用炉子炒菜。趁这一片区域还未断电,我要尽可能在饮食上不亏待自己,这会让我保持良好的心情。
日记本你好,今天是灾难发生第4天的晚上7:51,我拿笔在桌前写下这篇日记。
今天又有不怕死的人靠近门,当时是中午十二点,我正准备在天台找信号源。我看到一辆装甲车开了过来,如此正式,想必是政府军。几个大兵从车上跳下来,护着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人走出来,那应该是研究本次超自然现象的学者。他们靠近了门,目的应该是想采集一些样本回去研究。
可好景不长,或者说: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他们靠近,他们沉默,他们最后都朝门走了进去,消失在那片光芒中,留下一辆车门大开的装甲车停在一旁。我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即觉得恐怖又觉得爽快:或许是我无端将对政府掩藏真相的丑恶态度搬到那些人身上去了,而我不为此感到懊悔。
由于缺乏专业知识,我后来把避雷针误以为信号源,于是做了一个下午的无用功。到了晚上,我再次打开收音机,电台通过某种方式,好像了解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他们了解到,这超自然现象的具体是一个自人民广场中央,从伟人雕像下方拔地而起的未知之门,而它将带领人通往另一个世界。
在广播里,他们引用了佛教对”极乐世界“的阐述,我觉得还比较合理:毕竟它竟能对靠近者产生如此大的诱惑。我猜测大概是通过营造幻觉:一种难以分辨真假,且绝对具有令人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诱惑力。
我试着幻想:世界的另一头,一切都是用金铸成的,在那里,人们安居乐业,世界的观念将人心中的私欲和负面情绪:嫉妒、贪婪、自私等一切都抛弃掉,留下了人心中唯善的一面。这样的世界难道不为人所憧憬吗?一切都是那么美妙!
可就在电台后来提到的关于一个投稿者的私密消息,正准备将其播报出来时,信号被掐断了:我确认不是我遮挡住了无线电波,而是被人为地掐断了。这下好了,我唯一能听到的电台也同我一样被抹杀在沉默里。我必须要花上更多时间,找到另一个信息来源。
但这能说明一点:除了这家电台,处于隔离区外的人们已经通过某种方式获取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真相:尽管很多都还被一层晦涩难懂的皮囊包裹着,但一切都有着朝水落石出发展的趋势。这当然是我愿意看到的,因为这意味着我获救和取得联系的可能性被大大提高了。
忘记说了,在政府军后,又有人朝门走去,在一阵从我西面传来的枪响后,那人的头颅里迸裂出血和脑浆,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我为这个同我一样本在隔离区幸存下来的人的死亡感到无限的悲哀。
在写完这句话后,我要开始锻炼:我从一间房子里找到了一些健身器材,我把它搬到卧室里,从今天开始,强身健体!
日记本,今天是灾难发生的第5天,我在下午4:15写下这些东西。因为刚才发生了一件你永远都无法相信的事情!
事情是这样的:我一大清早地被一阵断断续续的枪声惊醒。于是我跑上天台,看到了令我震惊无比的一幕:有数不清的穿着白色大褂的,披头散发的人(一眼望去大约一百多个),排成一条笔直的从街的这一头一直通向广场中心的队伍。他们人手拿着一本黄皮的书,一个一个地朝着门里走去。
而靠近的人都难逃那个藏匿在某处的狙击手的子弹,这真真正正地是一场完全的屠杀:靠近的人们听着枪响,甚至是看着自己眼前的人的头颅被远处飞来的子弹击穿,倒在自己面前,却没有一个人退缩,依旧慢条斯理地迈着步子,踩着同胞的尸体往门里走去。
这不禁令我想起历史上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一切在年代的桎梏下依旧产生惊人的共鸣!后来的我朝后看去,我发现我输错了人数:队伍一直延伸到街的尽头,且在尽头的转角口依旧连续着。我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了!在这已经被硝烟浸染成灰黑的浩劫世界里,这条白色的队伍如此地突兀,这更让人有难以言说的庄严感。
这大概是有神论者的抗争,确实,如今是属于他们的世界:门的未知为神的存在提供了无限的可能,而他们或许就将门当做了真神,他们的真主为他们降下的唯一福音。门的另一头就是彼岸世界:我大概能想象到如今的唯物主义学者唇亡齿寒的无力感了。
屠杀持续了半个多小时,门前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而教徒们绕过尸体,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半个小时后,枪声再也没有响起,唯一能解释的理由就是:狙击手的子弹用光了。他大概杀死了一百五十个人,尸体的数量极为可观。
听不到枪声的教徒们步伐越发坚定:在前面的人将尸体一个一个搬走,他们又腾出来一条笔直的路。无用却恐怖的形式主义在此时无声地发挥效力。
大概在屠杀结束再一个小时后,我才看到这条队伍的尽头。很难说这里到底有多少人,而他们又是怎么被组织起来的……我唯一能回答的是:这如今正在上演一场空前浩劫,而他们借着这场浩劫实行生命的狂欢,在那些政客焦头烂额于掩藏真相的时候。
昨天有些没睡好,今天头晕乎乎的。这几天做梦的频率频繁起来。或许是我想得太多了?确实,没有任何时刻比如今发生的事情还要再多了。
在写完这段话后,我就要上床早些睡觉,因为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今天实在是太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