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绿皮火车在清晨的光芒中缓缓驶了进来,空气中还有些湿润,付山就站在那里。
人比想象的要多,他没法穿过人群去到自己的座位上,于是在进车门的空间里待了下来,想松散一些后再过去。
大自然的景致从前往后划走,火车速度快了起来,付山靠在窗户玻璃边,心有所思地看着外面。
路过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中途下去很多人,有的是到站了,更多的是下去抽烟。
商贩们在月台上叫卖各种吃的,推车里热腾腾的鸡腿,五元一只,可是他有点舍不得。
有些钱,在你思考要不要花的时候,只要在承受范围内,你最好马上花,因为很有可能会以另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让你破费,比如天灾人祸,提前花掉,就当消灾。
花钱和说话是反过来的,当你在思考某句话该不该说的时候,最好别说,但花钱不是。
付山忽然想到这里,便买了只鸡腿,他背对人群,啃了起来,他肚子空空,活像乞丐。
时间过去了很久,火车到了另一站,车门打开,一位腰间绑了个篮子的波浪短发妇女正站在外面,看她穿着时尚但又明显低廉,应该是热爱生活而又节俭的人。
她在卖一些杂物,便宜得要命,三块钱六双袜子。
耐心地问每一个人,但没人愿意买,还有人直接说那些东西品质太差,叫她没必要在这里卖,可她却说,没办法,为了生活嘛。
下去很多人,车内变得空旷,付山来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旁边是位六十岁左右的老婆婆,看到年轻的付山便主动地说,“我也有个你这样的孙子,现在在柬埔寨工作。”
付山安静地欣赏着窗外流动的景物,被老婆婆叫了过去,他很好奇在柬埔寨工作会是怎样的感受。
听说那里是原始森林,有一大片一大片的棕榈树,有长臂猿,还有很多佛像。
老婆婆却说,在那里工作并没有想象中的好,也不比国内好。
她儿子以前是跟着别人到那里去的,刚开始做什么都不错,能赚几个钱,后来去的人多了,生意就不好了。
付山问她的儿子在那边做什么,她说服装、餐饮、建材这类的都在做,只要那边没有的,都从国内运过去卖,国家也支持到那边去。
“听起来还行呀。”付山说。
“我儿子在那边呆的时间太久,回国不适应,于是留了下来,我孙子不好好学习,实在没办法就跟在我儿子身边。”
说到此处,老婆婆竟有点悲伤,付山见状便不忍再多问。
可她又说,“你是做什么的?还在上学吗?”
付山没有直接回答,他不想提起此行的目的。
“希望你以后留在国内,不是说国外不好,出去旅游还可以,但最好不要工作。”
老婆婆语重心长地说了很多,像老者在给初出茅庐的晚辈讲授人生经验。
她说,在柬埔寨赚不到本地人的钱,很多东西他们都不买,比如餐饮业,几乎是给同胞开的,为附近的下班工人准备的,赚来赚去其实都是在赚自己人的钱。
那里赌博行业十分猖獗,国内很多有钱人都跑去消费,也经常发生杀人事件。
“是国人杀害本地人吗?”
“是同胞杀害同胞!”
老婆婆继续说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她说,有一个福建富商的儿子,天性好赌,被熟人带到柬埔寨西港赌博,结果遭遇陷害,一晚上欠债几千万。
那些熟人戴着面具伪装成陌生人,联系他的父母拿钱来赎,还发过去他们儿子在破屋里被打的照片,可惨了,手指都断了几根。
付山急忙问后来怎样,老婆婆痛心地说,钱寄过去了,但人还是被杀了,报警后一年都没有消息。
杀手就是富商身边的人,他们不仅仅是为了钱,归根结底是一种嫉恨心理的报复。本地人团结,国人不敢欺负,所以专挑同胞下手。
火车一直往前开,天色明亮了起来,付山又回到车厢连接的地方,他铺了一张报纸,坐了下去。
不一会儿,感到有些冷,他还是将外套脱下来盖在身上,他想起刚才老婆婆说的那些话,心里不免发怵。
旁边一位抽烟的年轻人,大概二十岁的样子,他的手机里放着犬夜叉的背景音乐,曲子婉转忧伤,让人想念家乡。
在这氛围中,他又哭了起来,他想到了父母,感觉万分对不住,觉得自己是个无能的人,是个逃避的人,是个懦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