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眉头皱了几下,闭上了眼睛。
她是真不愿意被人打扰,刚才的那种与世隔绝的花香鸟鸣怎么就那么快没有了。
那铃铛声,鸟雀翅膀振动的声音,就像天边的梵音,就像一个熟悉的人站在身旁,现在都没有了。
小鸟看出来,女人是不愿意搭理别人的,它的毛头也表现出不耐烦,使劲奓起脖子那里的羽毛抖几下,抖出来一些尘埃在阳光里飞舞。
小虫子也因为此时的喧闹太过于烟火气,也躲在一处,憋着嘴,等待。
唐装女人还想说什么,感觉哪里不对,闭上嘴后又想不出哪里错了。
遇见熟人打招呼再正常不过了呀,说说话而已嘛。
她感觉到人家不愿搭理她了,脸上有点讪讪的表情,退后了几步。
她身边陆续又过来的几个老人都看出来了,人家是不愿意说话的。
“咱们回去吧,不管咋说,家里还有人等着呢,一个人也好,总是有张嘴等着这口饭的。”唐装女人站直了身,拿起她的手袋。
其他几个人也觉得哪里不太得劲,也出了凉亭,上了拱桥,有人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女人。
凉亭又剩下女人一个人,风却因为太阳的浓烈,不知去了哪里。
小鸟见女人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黄色丝巾戴在头上,裹得很严实,就蹲在那里陪着。
“你们真的认识?”戴发簪的女人有些纳闷的问。
“认识,我还给她家当过一阵保姆呢,她家很多钱的。”她有些小羡慕的口气说。
只不过心里还有句话没有说,那个李先生虽然是一个对妻子极好的人,但是因为人长得帅,身边的花草也多。
“那她的脸怎么那么恐怖呢?”带木簪的女人问。
“嗯,是挺恐怖的,她人很好的 ……”唐装女人漫不经心地说。
“哦?你怎么能去给人家当保姆呢?”女人突然站住惊奇的问,头上的木簪因为她突然停下来,差点掉落。
女人的好奇心来了,比猫还可怕,她会一问到底后,就变成了边关八百里加急的信件传出去了。
“哎,说出来都不怕你笑话。”唐装女人笑出来的酒窝给她的烟火气增添了点文艺。
“我那时刚下岗嘛,也是喜欢太极拳的,就在那认识了她的老公李先生的,哎……那个人真的很帅,心地也很好的,可惜了,没了。”
“没了?怪不得看她那模样也怪可怜的,哎,满头的白发呀……”
“是啊,年龄也不大的……”她们声音渐渐远去。
穿唐装的女人还没走出多远,她心里还是有点担心,就把手里的菜给了同伴,转身紧跑了两步。
她一边往回走,一边想起以前的事。
那天穿唐装的女人在市场里遇见了李先生。
“哎,李先生啊,您家也住这里头啊?”女人问道。
李先生一时没有记起来她是谁,经过女人解释,知道他们是在一个太极圈里的人。
李先生很客气的用手指了指半山腰的那一片房子,说自己的家在那里的,说完了笑着就走了。
女人抬头看了山腰那,心里叹息,人长得好看,住的地方也好,原来是个富贵人。
唉,自己的家在山脚处,临河边的那片旧楼里。
望着李先生的背影,女人想想,自己也笑了,临河有啥不好的,真到了打仗的时候还有水喝。
古人在战场上排兵布阵时,有头脑的将领也会把营地安扎在临水的地方,方便士兵们吃喝。
不过这临水的地方还有很大的讲究,要有上游和下游的区别。
否则,若遇到会看风水的对手,也会弄一个水淹军营的事故。
三国里就有一个这样的故事,失街亭。
蜀国那个叫马谡的人就没有听诸葛亮的话,非把军队驻扎在山上,结果被人家魏国的张郃给围困在山头上,没有吃也没有喝的,最后给打得稀里哗啦的。
你说若是驻扎在水边,是不是就不会全军覆没啦。
说来也怪,现在富贵的人都把住的地方安扎在半山腰上,一半云里一半雾里的生活。
那些房子建的参差不齐的,起着一些古今不通的名字,被人叫做别墅什么的,少了人间的味道多了修行人的寡淡。
唐装女人因为李先生,对那些原本不理不睬的半山腰的房子,生出了向往。
她慢悠悠的走着,手里拎着困韭菜在邻自己家的街角地方看到两个连着的别墅,站下认真的看了看。
这两座小楼一直有的,她平时是不瞧一眼的,也是遇见完李先生以后,心里就对眼前的两座小楼有了想法。
别墅建在闹区里,不管里面装修有多富丽,让人怎么看着都不像是富贵的人,顶天算是有钱人。
再说这两个小楼里面的人见到谁也爱答不理的,好像住在别墅里,就不是人了一样。
她嘀咕了一句,别墅建在这的人,心里也不知道咋想的,不伦不类。
女人走了几步,又摇摇头笑了。
李安先生和那些人不一样,他的眼睛里可没有富贵人的戾气。
女人心里一下释怀了,不过眼前还是出现了李先生的脸,那可真是一张让女人动心的脸啊。
谁知就在她要转弯跨过一条横道回自己家时,身后传来了李先生的声音。
那天以后,她就给李先生家的太太做了保姆。
唐装女人从回想中回过来神,她的脚步越走越快,她记得这个李太太之前的头发还是黑色的,怎么就这么白了呢?
还有啊,以前李先生可是说过的,他妻子因为车祸是不会走路的人。
唐装女人觉得自己被柯南附体了,她要去看看那个女人。
好奇加上善良就变成了勇敢。
走了几步,她眼前又出现了李先生,这回是李先生温和的笑。
李先生很像一种花,就是那种淡雅的花,没有窒息香味的茶花。
他那种对妻子爱护是她眼里最美的花。
她能看出来,李先生是真爱他的妻子。
虽说在他家只呆了几天,可是也潜移默化的学到,对人的尊重。
李先生和太太都没有富贵人的架子,他们俩个就像被太阳晒一整天的流水,温和柔软的流淌。
他们两个人相互尊重着,彼此牵挂着,尽量的把温柔留给对方。
河岸早市开始收摊了,遛弯的人们也陆续的回家了,车流中几只空的彩色塑料方便袋被来往的车辆带起来,在空中翻滚着寻找风,想要落在一个干净的地方。
湖边的人也少了,留下几个落单的人,坐在那发着呆看着。
卜楞卜楞几声,几只家鸽落下,在地上蹦蹦跳跳,喉囊里发出“咕咕”的叫声。
家雀们都飞走了,唯独那只最小的不愿意挪动。
那条虫子的地方落了一片树叶,这世界上没有谁是固定的,你来我走的轮换。
谁也无权说,这里是谁的,这块地儿是谁的。
因为,规矩能阻止的东西太少,比如尘埃,还有蚂蚁。
太阳升到凉亭那突然变大了,如同火红的岩浆,熏烤着树叶。
树叶翻出背面,佝偻起来,和果子一般的大小了。
小雀鸟有些热了,下颌呼哒呼哒急喘。
它躲进了凉亭里,落在梁上,像是更想细瞧一动不动的女人样子。
又一阵风飘过来,地上更热了,鸽子们一起展开翅膀冲向天空,嘹亮的鸽哨响起来了。
雀鸟们再次的回来了,是在找那只落下的小雀来了,它们见到小雀落在凉亭里,叫得更欢,跳跃在阳光中的树叶里,不知道是在讨论什么,还是在担心什么。
树叶底下的小虫子被这些欢歌燕舞吓得紧贴在一条缝隙里,拉直了身材藏匿,它苗条了。
湖边的带黄色丝巾的女人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了刚才穿唐装女人的脸。
唐装女人的脸上很鄙视的望着她,掐着腰等在那里。
这张脸她是记得的,就因为长得平淡无奇她才记得。
李先生只会把样貌平庸的女人带回来,这是家里这么多年无声无形产生的一个规矩。
“你是要作死吗?”唐装女人尖刻的说。
刚才她就感觉那里不对,这个李太太好像不是来锻炼的,那眼神里是在告别这个世界的。
凉亭里的女人终于站起来了,小鸟突然也站立起来。
“你是会走路的,所以那时你是骗了李先生的,对吗?”唐装女人终于吼出来,她就想知道,李先生怎么那么傻,一直为她辩解。
她看过一次她的腿,还是给她洗澡时,水温有点热,她的腿动了。
她把这件事和李先生说了,李先生不相信她,还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会像她一样纯洁了。
她被辞退时,李先生给了她一笔不少的钱,还说以后家里有什么事就和他说,他都会帮忙的。
“你怎么那么残忍,李先生有多爱你,多珍惜你,你知道吗?”唐装女人有些歇斯底里,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