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瘫在地上,身不能动,口却能言,有惊有怕,有怒有骂,总之是喊声一片。
而这雁荡派之人来到韩翊、陆无樊跟前,解下腰间一红皮大葫芦,将其中之物给二人各灌一口。
二人瘫在地上,也只得任由为之,然喝到口中,也才觉他葫芦里装的是酒。只是这酒香中还有一股异香,如韩翊这等嗜酒之人,也喝不出是什么酒。
但见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小木盒,递给霍顒。霍顒没作犹豫,便将其中丹药吞入口中。而陆无樊见那木盒与当年姚老头给阿骨打的九转灵华丹别无二致,更是心下生奇。
跟着见他袖中伸出一柄短剑,一闪既隐,锁着公孙渔的铁链立断,二人登时大悟,齐声叫道:“高大哥!”
那人哈哈一笑,伸手在颈中一扯,撕下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来,见那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冷俊脸庞,却不是高凌越是谁!
高凌越朝二人笑道:“二位兄弟,别来无恙啊。”韩、陆一见大喜, 可不等三人叙旧,仙霞派众人已围上前来。
他们见高凌越斩断了公孙渔的锁链,便知他非是同道中人。而听郭仲“呵”的一声,长出一气,似是运功冲破了穴道,跟着走上前道:“鱼藏派这些阴毒的手段当真了得!”
高凌越冷冷道:“与你相比,不值一提。”郭仲则冷笑道:“你怎不将我仙霞派一并毒倒?高凌越默然不语,韩翊与陆无樊也是纳闷,想着:“若一并将他们毒倒岂不省事?”
又听郭仲道:“想来是天道昭彰,佑我仙霞派免遭毒手。有我仙霞派在此,就容不得你伤害无辜。还不交出解药?!”高凌越不屑与他多说,回身对韩、陆二人道:“二位兄弟,能起身了么?”
二人试着站起,果觉软麻之感已退,这才知他方才给自己二人灌的是解药。韩翊笑道:“我还想着怎不见高大哥人影,不料你却跑去做了雁荡派的弟子。这易容的本事,当真了得。”高凌越笑道:“敌人太多,不得已而为之。”
“方那刘通几人,也是高大哥结果的?”韩翊虽已猜到是高凌越混入人群中假意与自己与陆无樊为难,实则暗中相护。可谁都没见他出剑,便结果了好几人,遂不觉而问。
高凌越点头道:“这几人招招欲致你们于死地,实是可恨。”“高大哥这杀人于无形的本事,真是叫人大开眼界。”韩翊不由道。陆无樊则道:“全赖高大哥暗中相助,否则我们可要命丧当场了。”
高凌越道:“陆兄此言差矣,今日若非你们挺身而出,拖到他们毒发,霍师伯和我师傅怕已性命不保了。”二人正想问他是如何给众人下的毒,而郭仲早已不耐,踏上一步喝道:“快拿解药来!”
韩翊却冷笑道:“郭大侠片刻就冲破了穴道,这本事同样叫人大开眼界。不知是泰山派的点穴功夫差劲,还是阁下内力高强,嘿嘿!又或是你们在这做戏给大伙看呢?!”
郭仲瞬时脸色铁青,喝道:“众位师弟,拿下他们,解救各派!”仙霞派门人闻言立时挥掌上前。可却听霍顒怒道:“你们还要执迷不悟么?!”众人一愣,又停步当下。
各人心下犹豫,他们心中虽认定了霍顒是杀害寒家的凶手,却还是感念他教养之恩。都是听信了郭仲要平息武林祸患,洗刷仙霞派冤屈,再代师赎罪之言,才随他来此。为的也是要保霍顒一命,可眼下要杀霍顒的均已中毒倒地,各人心想:“难道自己要与师傅为难?!”
便在众人犹豫之时,郭仲已挥掌击向高凌越,口中喝到:“大义当先,救各派同道要紧。咱们若不擒下他们,岂不是叫天下英雄当咱们仙霞派与他们是一路的了么!”
众人一听,心知眼下只有仙霞派没有中毒,不拿下他们,倒是不好分说,遂又齐上。
二十余人将高凌越三人团团围住,乱掌齐发,声势骇人。三人只得凝神应对,好在高凌越身法快如鬼魅,游走场中,众人的五霞神掌竟挨不着他衣衫。
而众人心思全在三人身上,韩翊、陆无樊不用照拂公孙渔与霍顒,便背对背而立,将背后攻势全交对方,二人无须分神,两柄长剑使来,尽将八方掌势逼退。
三人虽不致立时落败,可心知斗的越久,自己三人越是不利。高凌越矮身躲过四掌合击,遂蹿身而起,伸出短剑,抹向刘宣颈中。
鱼藏派非但轻功绝妙,练的剑法纯为杀人而用,讲求的是一击必杀。他瞧准时机,短剑一出,刘宣的命就算没了,可忽听霍顒急道:“高师侄……”
霍顒虽只说了三字,高凌越却已明其意,短剑一歪,自刘宣颈边划过,刘宣才算捡了一命。
而高凌越这剑本应在抹开刘宣喉咙后,跟着斜刺仙霞派另一人胸口。可他出剑后中途收势,后手不继,立露破绽。那本应胸口中剑之人,便趁机发掌击向他小腹。
高凌越临危不乱, 便在五霞神掌已挨上衣衫之时,使出绝顶轻功,脚尖一点,向前疾冲之势瞬时变作向后退势,这才没结结实实的挨上这掌。
一旁公孙渔不瞧得心有余悸,怒道:“霍老头!你爱惜你徒弟,便要累得我徒弟送命么!”霍顒长叹一声,实觉自己无颜以对。他本欲叫高凌越手下留情,可想到此中厉害,却只喊出了“高师侄”三字,而高凌越还是明晰其意,以致自己遇险。
公孙渔瞧着他,摇摇头道:“你赶快运气把九转灵华丹的药力化了,恢复几成功力。若这三个小子有事,咱们真算是白活了!唉……黄山派这帮人跑得倒快,也不留下解药,叫老子在这干着急!”
白云庄众人亦是心急,韩定安心一直没见鱼藏派门人现身,便知还有变数,却没想到自己也跟着了道,只是对仙霞派为何没中毒十分不解。可眼下别无他法,只得瞪眼瞧着。
场中三人已知霍顒心意,高凌越不下杀手,便如没牙的老虎,只能来回闪躲,而韩翊与陆无樊也只全取守势。眼见不妙,韩翊道:“郭仲!你开口闭口仁义道德,莫伤无辜,我瞧全是放屁!”跟着又喊道:“郭仲,我已拿了你的罪证,若是你问心无愧,何不罢手,咱们理论一番?!如我有半句虚言,甘愿受死。”
他这话与郭仲同黄山派对敌时,所说无二,用意自也相同。公孙渔一听,从旁鼓动道:“你们这帮逆徒,霍顒平日待你们如何,竟不自知么!只听人三言两语,便弃数十年的养育之恩不顾了么?!”
郭仲听二人言语,躁怒非常,心道:“我不能杀霍顒,还不能杀你?待宰了你,你那徒弟必也心神大乱,正好除了他。”想着便一掌击向公孙渔。
他这掌运足了劲,以求一击毙命,可见自己掌到公孙渔身前,公孙渔却丝毫不惧,反而笑了起来。正心疑时,忽觉一只手掌悄无声息地按在了自己背心。
郭仲冷汗立下,不敢再动分毫,连头也不敢回。可他却知这人必是霍顒,在场旁人绝无能叫他毫无察觉的本事。
郭仲见眼前公孙渔笑着道:“这老姚头的九转灵华丹果然是疗伤续命的神药。”跟着便觉腰眼一麻,浑身动弹不得。
霍顒点了郭仲穴道,不再理他,走上两步喝道:“还不罢手!”仙霞派众人一惊,见掌门当此一站盛怒含威,不由停手。
他环视门中众人,喝道:“你们这群逆徒,还有何话说!”众人低头不语。
此时风起,吹动霍顒染血的长髯,更显凄凉。随着流云涌动,遮蔽了午时艳阳,一派愁云惨淡,亦如霍顒之心一般。
良久,孙一辰道:“要杀要剐,全凭掌门处置。我们为的是江湖大义,也没做错什么。”霍顒瞧他面上刚强之色,心觉苦涩万分,长叹道:“你们就不信为师么?空有侠义之心,却不能明辨是非,又有何用!我真是没把你们教好……”
这时韩翊却道:“你们偏听郭仲的鬼话,还不迷途知返?那好,今日就叫你们瞧个明白!”跟着走到常真儒身前,从地上拽起他,笑道:“常副掌门,得罪啦。”说着伸手解开他的衣衫。
常真儒脸色大变,瞪着他怒道:“我是泰山派副掌门,你胆敢对我无礼!还不住手!”韩翊不屑一笑,敞开他衣衫抖了抖,只听“当啷”一声,一物从他怀中掉了出来。
韩翊弯腰拾起,但见是块长不逾尺,宽约五寸的牌子,黑黝黝的似石似铁,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其四角上各有一只飘然展翅的仙鹤,当中一行行凸出的小字,显是随这牌子一起铸成的。
韩翊将牌子高举于顶,朗声道:“诸位瞧瞧这是什么!”
“是瘗鹤铭中的秘籍?”“听说那是块牌子,这定然是了!”“怎在他身上?”“公子给我瞧瞧……”众人瘫在地上,可见了这牌子心荡神摇,又是叫嚷起来。
韩翊笑道:“你们要早听我言,大家坦诚相见,又何致闹到这步田地。”跟着对仙霞门众道:“你们瞧清楚了,这东西在泰山派姓常的身上,又会是霍掌门灭了寒家!”
仙霞派众人面面相觑,却听常真儒喝道:“你小子休要胡说,这是我家传之物,可不是什么瘗鹤铭中的武功秘籍。”众人都没见过那铁牌,一时也不知真假。
韩翊哈哈一笑,说道:“你不承认也罢,反正尚有许多事没弄清楚,正好借此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