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沙!嗒!
孟越桃躺在床上,睁开眼看着一片黑暗。夜已深,窗外的雨正下着。雨水打在树叶上的声音,滴落到土地里。她想着这么久没有回去,有没有人找过她呢。这次的事情没有办好,心里的失落。
忽而,想起了阵武敬玄的画像,梦境里最后他中毒身亡的样子。心堵得慌,眼前的一片黑暗,听到一床之隔地上铺席而睡的荀凌意平缓的呼吸声,而她却久久不能入睡。
“孟姑娘,孟姑娘?!”
“谁?”嘶!孟越桃睡梦中忽闻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惊坐起。手臂伤口的撕裂,瞬间传来的痛楚。
荀凌意身着灰色衣裤,一脸笑意,侧头探看,“吓到你了?”
“咳,没……还好。”孟越桃太晚入睡,一下子睡得太死,以为睡在侍女卧房里。
“好。伤口愈合恢复得很好,今日可以解开一些绑带。另外,昨晚下雨,刚好今儿可以出去走走,活动一下筋骨。”
“嗯。”孟越桃点了点头,出去走走也好,看看腿脚怎么样了,恢复快些,就可以早日回德府。
荀凌意含笑欠身,朝着木门走去。
啊?怎么就走了?!孟越桃翻白眼,看着草屋顶,自己是怎么个法子下去的。
她怀着担心,跨步出门一瞧。
“请!”荀凌意抬手指了指藤框。
孟越桃看着用藤条编制成的一个四方框,可容两人。而荀凌意手上拿着的绳索是升降藤框用的。
呵呵,孟越桃再看向那绳子搭着的圆轮,暗自笑起自己的傻。原来是通过拉动绳子,圆轮分力,升降藤框。而不是爬树干。
当看到地面上一间一层木屋,木屋看起来还宽敞。昨晚的时候,孟越桃猜想下面应该有间小火房,现在看来这个大小不止是火房做菜的地方。
孟越桃支撑着一根临时当拐杖的木棍,步子小,紧跟着荀凌意的步伐。看着他背着竹篓,上衣收到腰间的布裤腰带,背影有些像农人小哥。猜不出来他是什么人,瞧见他身上透着一股彬彬儒雅气质。
平地上,她可以放开拐杖了。看到荀凌意站在矮藤前摘着什么,她也来了兴趣。
“这种莓子甜中带酸,雨后,味道会淡些。给。”荀凌意将三颗暗红色的野莓子放在孟越桃的手心。
她眼睛瞧看着暗红色的莓子发呆,鼻尖发酸,很多年前也有人这样将莓子放在自己手心。勉之哥哥稚嫩的脸,微笑着、叫喊着,“阿颜,快吃啊!可好吃了!”
“快吃啊!”
“哦,多谢!”孟越桃被荀凌意的喊声拉回了现实。微湿的眼,眨了眨。
指尖捻起,红色的汁液瞬间倾倒指甲间。放入口中,一股淡淡的甜、微微的酸,与曾吃的莓子一般。她含着泪光微笑着,仰望着白色的天空,心中思绪万千。
荀凌意专心地摘着莓子,背篓里躺着用大树叶包了鼓鼓的两大包。孟越桃掐着白色的花瓣,凑近鼻尖,淡淡的甜腻。尔后,放入嘴里,悠然咀嚼。
“孟姑娘?”荀凌意看着她吃花瓣,有些不解。
“我常吃花瓣、树叶,能分辨哪些可吃,哪些不可吃。无事。”孟越桃可不想让人家当她是牛。不过那些淡淡的苦味、酸味并不很好吃,只是她像娘那般,同样迷恋而已。
山林里,荀凌意弯腰采蘑菇。孟越桃见他拨开的树叶下必要蘑菇,一不落空。他做的每一件事,无论大小,都是极致用心,一出手,必有所成。孟越桃瞧看他的背影,无聊中思索着。
孟越桃不会找蘑菇,这里的蘑菇很奇怪,是在落叶底下,不像自己以前看到的那种蘑菇,是长在地面上,一团团挨着。不过,看着手里的树叶包裹着的满满一包莓子,她笑着拾起,丢到嘴巴里,大口嚼着。
她抬手,对着太阳,细看自己的手掌,红润发亮的肌肉,五根手指尖染得鲜红。嗯?突然她像是碰到开水般,急忙收回了手,瞧看着手腕。
手腕上,那一点红色又出现了。她用力将手腕在膝盖的裤子上搓了搓,又用力搓了搓。
那红点还在那里。并不是表皮,而是在皮肉里,她心里大惊。之前见过,后面消失,现在怎么又冒出来了。
转眸想想,可能后面又会消失。应该没有必要大惊小怪的。于是,又抓起一把莓子,塞进了嘴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一下子溢开来。
河水边,荀凌意架起石板,点火煮菜。本来孟越桃是想去洗菜,荀凌意不许,她手上的伤不能碰水。
孟越桃想,其实一只手也可以做事。
习惯了伺候别人,现在坐下来,安静地看着别人做事,大不一样。
荀凌意在石板上轻刷着油,用小刀将蘑菇切成薄片。石板上的油冒着泡,他纤长的手指拨动着筷子,将蘑菇片,野菜一一整齐有致的在石板上摆开。
孟越桃静静地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做菜,悠闲地尝菜,尔后的弯眼微笑。不像常人为了果腹,而更像是享受。好像他没有受过疾苦,眼里的一切都是那般美好而值得享受。
蓦然间,孟越桃觉得他一定是位诗人,一位游历四方的豪情诗人。无拘无束,随心而动,随遇而安。
此刻,看着蓝天白云,迎着清风拂面,她有些羡慕了。心里的悸动,如果与游历的诗人为伴,倒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只可惜,她背负的东西太多。这种感激之情到以身相许,就是大多的话本里的故事吧。孟越桃只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想法,却不是一件符合实际的事情。
迎着风,他展颜微笑,喜悦悄然上眉梢。
孟越桃看着他,轻声道:“好像你有很多开心的事。”
“太平的世间,确实是有很多的开心事,我很乐意自己去在意这些开心的事。就像一把剑,放在剑鞘里,宁静的安乐。一旦拔出了鞘,就要绷直神经,全力去拼!”荀凌意柔笑的目光,笑得那么轻松、那么艳丽。
孟越桃抬眸,迎着他的目光,“你是杀手?”
“不是。”
哦,松了一口气,孟越桃同样也放心了。不是她容易轻信别人,而是看着荀凌意的神情、听着他的话语,她选择相信他。
“可以吃了。晚上加肉,地窖里还存些。”荀凌意咧嘴大笑,又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这些,油、盐巴、肉?是哪来的?”孟越桃不解,抬眼,问。难道他还会打猎?看着身手不像。
“呵,当然是有人送来。”荀凌意自然一笑,熟练的拨动着手中的筷子,将菜夹到孟越桃的面前。
德府,世子书房。石青站着沉默不语,最后还是尽量压着情绪,道:“世子,还是没有孟越桃的消息。派去的人都回来了,一无所获……”
孟籽参世子轻摆手,厉色道:“再派人去寻找,可能还有一线希望。”
“是。”
石青顿了顿,忍不住接着道:“如果我早些知道是她,会对她多加注意,应该就能避免意外。是属下没有尽责。”
“无需过多自责。此次行动,也是太子对她的考核。如果初次的这一关都过不了,更不用说以后的任务。”
孟籽参垂眸看着桌面,握起茶杯,那杯刚才还冒着白气的茶水,现在已经凉了。抬手,一饮,凉意入喉。想到孟越桃生死不明,他心顿感几分不安。
突然,他眼眸一亮,抬头看着石青,问:“村落里的人可有传来消息?”
“没有。”
石青抿了一下嘴唇,这几天实在是没有一点好消息。世子此次派人去寻,自己也跟着去。能做些事,心里会好受些,毕竟孟越桃是从自己眼前发生的意外,而他,当时却没有能抓住她。
“好。下去吧,一旦有消息,立即来报!”孟籽参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是。”石青看着世子沉着一张脸,他心里也不好过。不再多言,便退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