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洛邑城热闹非凡,而此刻的永安宫却安静的可怕。
魏帝今夜并没有嘉福殿就寝,而是留宿在了永安宫。
大殿内,玲珑跪在地上,郭太后问道:“查出些什么没有?”
“回禀太后,奴婢已查过七天之内的出宫的名册,现已全部关押,正在审问之中,目前还没有查出是什么,这是这些天的出宫名单,还请太后过目。”
老太监孙福接过名单,在太后的示意下,呈给了魏帝曹叡。
曹叡看着名单,在石安的名字上停了下来,说道:“放了他们吧!既然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传到司马家,其背后之人不会蠢到留下任何痕迹,人不可能在他们其中。”
玲珑道:“陛下圣明,谨遵陛下口谕。”
“都退下去吧!”
宫女们和太监都退了下去。
郭太后道:“叡儿,这么做不妥吧?万一他们中真的有人暗通司马家呢?”
“所以儿臣才放了他们,暗中派人紧盯。”
“若是如你若言,查不出什么呢?”
“这也是儿臣最担心的问题,要么此人就是熟悉宫内法度,钻了空子。要么一切都是巧合,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巧合?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下午儿臣收到密报,司马家已派家奴星夜赶往宛城,看来司马懿并不知此事。”
“这么匆忙,以司马师之智,定猜出了苍离就是天女,那可是长生秘术啊!”
“天女和长生秘术,在他们之间早已成了心照不宣的事情,只不过司马昭的意外出现,这才把苍离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司马懿这个老狐狸,定不会将此事讲于第二个人。”
“你准备如何处置?”
“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叡儿,先皇临死前曾说过,司马懿智力超群,用则用之,不用则杀之,迟则生变啊!”
“不,母后,司马懿会按兵不动。”
“你为何那么肯定?”
“司马懿为人谨慎,没有把握的事他岂会做?儿臣西有安西将军夏侯楙驻守长安,东有大司马曹休驻守汝南,对司马懿驻守的宛城形成左右包夹之势,所以他会按兵不动,相反,儿臣若有所行动,则是逼他向东吴投诚。”
“那此事就这么过去了?”
“不,不会,待朕羽翼丰满,定会跟他算个清楚,不过,现在我们忽略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司马懿若是倒下,谁得到的好处最多?”
“你是说曹姓宗亲...”郭太后惊恐的张大了嘴。
“所以昨晚暗通司马家的人,一定不能存在,否则,朝中的制衡即将打破!哎!可惜,司马懿始终是个隐患啊!”
“不若,逼其父子反目,让司马昭为我所用如何?”
“此事谈何容易啊!”
“封苍离为公主,招司马昭为驸马!”
“此事万万不行,只怕到时会如东吴周瑜一样,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那如今苍离怎么办?既然司马家族已知其身份,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予想用不了多久,西蜀和东吴也会知晓。”
“西蜀和东吴本就是朕的死敌,知晓又如何?至于苍离,儿臣会对宫内的制度做一些调整,多派些人暗中保护枫岚苑。”
经过魏帝曹叡的仔细分析,郭太后这才发现,叡儿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懵懂的少年了,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不由得有了一丝欣慰。
圆月高悬,夜色深深,两个人各自回房歇息,只不过今晚对于一些人来说,注定是不眠夜。
枫岚苑,苍离倚窗而坐,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喃喃自语道:“自古深宫忧人怨,只羡百姓寻常安,哎!在这乱世,我该何去何从呢?”
司马府,司马昭辗转难眠,自从回到了府中,苍离的影子总时不时浮现在脑间,如今更是睡不着了,于是,起身来到了院内,望着天空中的孤月,梦吟道:“那孤守大殿女子,到底是不是她呢?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呢?”
宛城,将军府,司马懿手拿着书信,眉头渐渐舒展开来,高兴的自语:“真是一份大礼啊!”随即让家奴下去休息了。
第二日一早,便遣送家奴带书信两封回京都洛邑了。
这日,枫岚苑,苍离早早地把昨晚送来的药材拿到了院子里晾晒,却发现院门口多了两队巡查的卫兵,心中不免有些难过,这是陛下要限制自由了吗?当初把长生秘术的事告诉给太后,是对还是错呢?
没过一会儿,魏帝曹叡就来到了枫岚苑。
苍离施礼道:“见过陛下。”
曹叡笑道:“苍离,你就不必多礼了,朕今日前来,是为你解释一件事情,门口那两队巡查的卫兵,是朕安排专门保护你的,你若不喜,朕撤了便是。”
苍离冷道:“陛下若是真的保护我,何须这种形式?”
曹叡苦笑了下,知道苍离会错了意思,随即把两队卫兵撤了走了。
“苍离,你是唯一能治朕身上痼疾的人,朕是害怕你受到吴蜀贼人的偷袭啊!”
见苍离不作声,曹叡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朕带你去一个地方吧!你自会明白的。”
两人一前一后,用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一处无名的院子,推开院门,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曹叡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母后,儿臣来看你来了。”
没有人回应他,他仿佛在跟空气说话,穿过曲径,来到凉亭,他坐了下来,颤抖的伸出右手,停在了半空中,眼眶中含满了泪水,却幸福地笑了。
苍离看着几乎魔怔了的魏帝,急忙上前问道:“陛下,你这是怎么了?”
魏帝这才回过神来,道:“这是朕曾经生活过得地方,小时候,母后经常带朕在这里纳凉,只不过现在她已不在了。”
“太后不是在永安宫吗?”苍离问道。
“她不是朕的生母。”
“那她在哪儿?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她?”
“朕的生母早在六年前就被父皇赐死了。”
苍离愣了愣。
魏帝接着道:“你知道当时朕多么无助吗?亲眼看着母后死去,却无能为力,那种绝望至今都是朕挥之不去的噩梦。所以朕恨,恨自己生在这帝王之家,恨自己手中没有权力,恨自己不能跟父皇抗衡,恨自己不能保护母亲。于是,朕选择了蛰伏,谨慎谦卑,终于登上了皇位,为的就是保护朕想保护的人啊!可登上皇位朕才发现,朕要保护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大魏的子民呐!可天下未定,朕也有累的时候,不可能顾忌得了所有的人,所以啊!苍离,朕才派两队卫兵保护你,因为没有你,朕活不了多久的,大魏又该陷入无休止的战乱了。”
苍离听完这些话,陷入了沉思中。
“朕不否认,曾垂涎于你的长生秘术,试问哪个帝王能抵得了长生的诱惑呢?可自从你救了朕以后,朕才知道,朕错了,你本可以不救的,可还是义无反顾地救了朕,这大恩,朕铭记于心,所以时常担心你的安危。”
苍离有些感动了,说道:“苍离谢过陛下,只是我生性淡泊,喜静,不喜欢被人打扰,还望陛下见谅。”
魏帝道:“你能理解朕的好意就行了,就怕你心存芥蒂,现在好了,你就陪朕在这院子里走走吧!朕也好久没来过这里了。”
看着魏帝的背影,苍离有些迷茫了,这是怎样一个男人啊?明明很恨自己的父亲,却要继承他的天下;明明想限制我的自由,却又给了我自由;明明很想要长生秘术,却又不敢开口,真是一个矛盾的人。
“苍离,快过来!这里有好多大鱼。”魏帝使劲地向她招着手,喊着‘扑通’一声跳入到了湖中。
苍离急忙向那边走去,边走边说道:“陛下,小心些。”
等到苍离走到湖边时,魏帝早已抱着一条足有两三斤重的大鱼上了岸。
他动作熟练地给鱼儿开了膛,架起了篝火烤了起来,开心地跟个孩子似的。
待鱼儿烤制焦黄,他撕下了一大块鱼肉,递给了苍离,接着自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苍离尝了一口,真的很难吃,没有盐巴,鱼腥味又很重,很难想象,过惯了锦衣玉食的魏帝,他是怎么吃下去的。
魏帝很快吃完,看着苍离手中的鱼肉,问道:“是不是很难吃?”
苍离面带难色,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惹得魏帝哈哈大笑。
“苍离,你是不是很好奇,那么难吃,朕怎么能一口气吃完?”平静后,魏帝问道。
苍离又点了点头。
“小时候,朕很调皮,经常趁太傅讲学时,偷偷溜出去玩,为此,母后没少棍棒伺候,还罚朕不准用膳,于是,朕就经常跑到湖边,学会了捉鱼烤鱼。”魏帝一脸幸福的讲道。
“小时候,师父为了教我识别草药,也经常骂我的。”苍离附和道。
“可惜,母后已不在了。”魏帝失落地说道。
苍离安慰道:“陛下,逝者已逝,若太后有灵,看到你今天有如此的成就,一定会感到很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