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泳池的毕业季(伍)
书名:此生今世 作者:燕书瞳 本章字数:4971字 发布时间:2022-06-12

接连三天,我跟静美在校图书馆修改论文;一旦闲下来时,我便思考该给静美一个怎样意外且轰动的求爱方式,以致夜不能寐,常常整晚失眠,第二天来到阅览室,静美不免担心我的身体状况。

“小寻,你没事吧?”静美认真地看向我:“是不是最近修改论文太辛苦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没事!”我撒谎道:“就是每天晚上,想着论文还有哪些问题或是需要补充的地方,所以夜里有点儿失眠。”

“小寻,”静美鼓励我道:“熬过这两天,我们就可以好好地休息了。”

“是啊!”我冲自己做了个加油的手势:“那就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因而论文的修改过程很顺利,但求爱的计划却是无甚进展,我将网上那些看似雷同的示爱方式皆一并否决——不是送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就是拉开横幅表态我爱你,也有用蜡烛组成心形图案,亦或以烟火制造绚烂梦幻的浪漫效果……眼见花招用尽,而我自己又想不出期待中的唯一求爱方式。

不过,既然这是只属于我和静美的唯一,那它就不应该出现在任何网站上,但我又想不出什么好玩有趣的点子,所以这天晚上一回到宿舍,我就追问丁晟有什么想法。

丁晟也是一脸头大的表情:“你这是在给我出难题啊!”

我开玩笑道:“你作为我和静美爱情的见证者,那肯定要奉献点儿脑髓精神了。”

“那好吧!”丁晟抽出其电脑桌前的那把椅子,将身体的正面贴抵着椅子的靠背,并且将下巴磕在靠背处,其神态实事求是地表述:“之前,我们看那些新闻报道或是网络媒体,男生向心爱的女生求爱亦或表白,不是鲜花、横幅,就是蜡烛或是烟火。”

“对对对!”对方的抱怨引起了我的强烈赞同:“我看到网上也不断有人吐槽这些方式既老套又太low。”

“而且,我看到一个最搞笑的案例。”丁晟绘声绘色地讲述:“一个男生辛辛苦苦地在女生宿舍门外的地上摆出心形的蜡烛图案,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示爱,就被心爱的女生从楼上一桶水浇下,把点燃的那颗热烈之心全都浇灭了,那个男生该是有多悲催啊!简直是在全校师生的面前丢脸。”

“这我倒不会担心静美会泼我冷水。”

“你是不担心,但我头疼啊!”丁晟将话锋一转:“叶寻,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些所有的求爱方式都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什么问题?”

“就是那个心爱的女孩基本上没有什么参与感?”

“参与感?”我不明白对方这是什么意思。

丁晟便进一步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这些男生多半背着心爱的女孩,跟自己的哥们忙活策划了老半天,就在示爱表达的那一刻,女孩当时确实有些意外,也很惊喜,大为感动;然后,男孩向对方奋力表白自己辛辛苦苦准备了多久,将整个求爱过程推到了高潮,把女孩感动得稀里哗啦,甚至是痛哭流涕,但之后冷静下来,这种看似轰轰烈烈的表白形式——是否正是女孩们所喜欢及向往,或者说愿意接受的那种表白方式?”

“的确!”我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女孩的参与感往往就在男生表白——其异常感动的那一瞬间。”

丁晟则是深刻地问询:“关键是那一瞬间——是否经得起双方未来相处的种种考验。”

“你知道我跟静美是青梅竹马啊!”我反诘地回答:“怎么会经受不住未来相处的种种考验?”

“叶寻,你不是让我给你出主意嘛!”丁晟埋汰地说道:“那就应该打破常规,转换新的思维模式。”

“你的意思是说——让静美现在就参与进来?”我不免疑惑地追问:“但如何才能做到保密呢?我还是希望自己能看到静美受到震撼或是惊喜时的那个表情。”

“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丁晟一针见血地总结:“你们总是想着最后亮出底牌,也由此形成固定的思维模式,我反而觉得当你喜欢的女孩因你为她所做的这些事情,从而流露出震撼或是惊喜时的那个表情会让你产生一种成就感,所以说白了——你们这些求爱者是为了满足自身的虚荣心罢了!”

我还是首次听到如此怪异的见解,但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是那么回事,至少我就十分期待看到静美由于我的表白而流露出惊喜或是震惊的模样,便不得不承认地点了点头:“好像是有这么一种心态。”

“所以——”丁晟建议我道:“你最好还是试探一下你那个青梅竹马的真实想法。你的目的是为了向她真诚表白,也是为了让你们两人携手白头,相伴到老,但她却是为了配合你的此番辛苦,心里也许并不向往如此夸张的示爱,但在面对你这般出其不意,则是要装出很幸福很嗨的样子,这是你心中所期盼的那种毫无杂质的真诚及爱情吗?”

“听你这么一分析,”我仔细地琢磨:“我是应该向静美旁敲侧击一下。”

那天上午,我领着静美跑去学校的广播室,准备向全校师生表达我的爱意,但静美的态度似乎显得对此并不热情,甚至还在抱怨我的冲动举止。倘若换作其他女生,恐怕感动得稀里哗啦,抱着我一阵亲吻了吧!

第二天下午,我和静美因为修改完论文,两人各自要了一只冰淇淋,便并肩坐在图书馆花园的长廊内,我装作漫不经心跟其聊天的样子。

“静美,如果那天我在广播室向全校告知你是我女朋友,你会感动得落泪吗?”当时,我自己的心态却是为这番虚妄之中的表白而感动得快要落下了眼泪。

静美则是摇了摇头:“不感动!太哗众取宠了。”

“为什么?”由于,对方的回答没有达到我早前的预期,因而我便用略带引导性的语言追问:“那是因为我被蒋姝给拦住,没能表白成功,你没有切身的体验,一旦我坐在话筒前,向全校师生表态,你一定会被我感动得痛哭流涕。”

“痛哭流涕?”静美笑了起来,认真地望向我:“那你倒是说说!你准备对我都说些什么。”

被静美如此一问,我倒是呆愣住了:是啊!那天,我由于眼见肖庆元向静美告白,头脑一发热,便拉着静美跑到广播站,也想向她真情告白一番,并且坚信自己比那个情敌表现得更好;但眼下,被静美如此将了一军,我这才发现自己完全没有想好表白的说辞,幸亏被蒋姝给拦住,这也算是一种幸运——至少,可以让我更好地深思熟虑向对方表白具体的内容。

“怎么样?”静美笑言:“你完全没有准备吧!”

我却是一脸更加坚定的神态:“我组织一下语言,明天再告诉你。”

“好啊!”静美点头:“不许食言!”

“放心!”我跟对方拉钩盖章地承诺:“决不食言!”

吃过晚饭,回到宿舍,我坐在电脑前组织语言,大概因沉下心思的缘故,心里的话语便泉涌而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要向静美倾诉衷肠:

 

静美,一想到跟你是邻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便觉得这是我今生最幸福的事情,就算生活有那么多的不如意及不甘心,但只要有你站在我身边,我就感觉既幸福又满足。

十七岁那年的秋天,我们一起离家出走,那也是我们第一次离家出走,对!我们经历了很多的第一次,包括第一次以逃票的方式坐火车,第一次躺在运煤车上仰望星空,第一次回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孤村,第一次经历了与亲人生离死别的那种悲伤……外婆去世的时候,是你陪伴在我的身边,尽管你跟躺在床上的那个老人没有任何血亲关系,但你却是安安静静地陪伴在我身边,没有任何的抱怨或是害怕,俨然我的外婆正是你的外婆,从而模糊了生死之间的界限。也正因如此,死亡不再是讳莫如深,也不再令人感到恐惧和害怕,而是顺其自然的生命规律,我们携手一起安葬了外婆;也正是由于你陪伴我回往孤村,我与母亲那么多年的相互敌对,最终得到了彻底的原谅和化解。这一切都是你陪伴在我身边的功劳。

静美,我很抱歉!——也是那个秋天,当我们从孤村回到高城中学,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到其他女生的欺负;特别是那天,我看到你倒在血泊之中,我的心都碎了,我害怕你闭上眼睛,我就再也见不到你,我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看不到你美丽的笑容,以及触摸到你的体温……但你强大的意志力,让我醒悟生命的力量,尤其是当看到了你的坚强不息,以及你内心中蓬勃爆发的能量,这些都让我感动不已。

所以静美,我愿意此后的余生用一辈子的时光保护你,照顾你,珍惜你,敬重你,爱戴你……你就是我生命的唯一,也是我生命——那朵最美丽、最娇艳、最勇敢的玫瑰。

 

情书写完,修改了两三遍,已经是晚上十点,丁晟这才加完班回到了宿舍,可见他几乎已经是累趴下了。休息了好一会儿,这家伙才去卫生间洗澡,可听闻内阳台传来了“哗啦啦”的流水声。

突然,丁晟高声招呼我道:“叶寻,我的洗发香波没了,你帮我把抽屉里那瓶海飞丝拿来!”

“好啊!”我顺着床梯,跳到丁晟的电脑桌前,发现第一格抽屉没锁,我便打开抽屉,正在帮忙寻找着洗发水,却是发现里面放着一个黑色的塑料口袋。我记得几天前——丁晟将这个黑色的袋子偷偷摸摸地锁入进了抽屉,不免好奇里面是什么,打开口袋,发现里面是一顶假发和一撇假胡子:“这个用来干嘛?”

“叶寻,你找到没有?”卫生间再次传来丁晟的呼叫。

“啊!找到了!”我一把抓起放在抽屉最外围的那瓶洗发液,送到卫生间,递给了对方,但我没有问起那假发和胡子是怎么回事。

丁晟洗完澡,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走出卫生间:“叶寻,你是在我的哪格抽屉里找到了洗发水?”

“第一个抽屉啊!”

“第一格抽屉?”

丁晟的脸色哗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连忙打开抽屉,由于眼见那个黑色的袋子放在最里内,不免担心我已经发现了这袋中的秘密,便赶紧面朝我望了过来。

“怎么?”我装作漫不经心道:“有问题吗?”

“啊!没事,没事!”丁晟用身体遮挡着关好抽屉,他不方便问我是否看到那只黑色的袋子,便闷闷不乐地爬上了自己的床铺,其多半是在心里暗骂着自身糊涂。

第三天上午,我跟静美坐在图书馆花园的长廊内,两人吃着煎饼配罐装牛奶作为早餐,躲在葡萄架的遮阴下,身子倍觉凉爽及舒适。

“小寻,”静美开启了当天的话头:“其实——昨天晚上,我针对你那个问题,好好地琢磨了一下。”

“哦?”我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不知有何高见?”

“我觉得吧!”静美组织着措辞道:“很多男生闹出轰动全校的表白方式,其实——这仅仅是为了满足他自身的虚荣心罢了!”

我的神情有些意外:“为什么?”

“这些男生向全世界表白自己有多爱对方,而一旦他看到女孩被其感动的那一瞬间,就像是收获了某种战利品,由此觉得自己不仅征服了面前心爱的女孩,更是有种驰骋疆场、征服了整个世界,甚至是整个宇宙的那番快感。”

这个说法倒是跟丁晟的观点不谋而合,另外,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战利品这样的说法,便愈加感兴趣道:“你们女生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也不是我们所有的女生都这样想吧!”静美中肯地回答:“不可否认肯定有不少女生被男生的这种行为感动的稀里哗啦,甚至是痛哭流涕,真以为对方有多爱她。但很多海誓山盟过后,还不是该分手就分手,甚至两人恩断义绝,就连朋友都没得做,因而相形之下——曾经那些轰轰烈烈的誓言着实显得既幼稚又可笑。”

然而,我并不完全认可静美对这种表白形式的全然否定:“但我觉得人生不就是应该有些仪式感,这也才能让两个相爱的人——生命中充满了那些闪光而美好的记忆点。再者说了,谁说轰轰烈烈就一定意味着花絮柳败,不能相爱一生,从而善始善终。”

静美笑了起来:“网络上不是经常有段子说什么,你们男生在追求女孩的时候,往往把对方的生日、认识的纪念日啊什么的熟极而流,记得比老娘的生辰八字都清楚;不想,一旦捞到了手,两人结婚过日子,当再次遇到女方的生日或是结婚纪念日啊什么的,便会抛到九霄云外,就像是集体得了失忆症,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这样吗?”我认真思考地回答:“我应该不是这种人,我可是把你的生日啊你的喜好啊或是我们共同经历的那些事情,一件件一桩桩——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不相信!”静美笑着据以力争:“我妈妈就经常抱怨我爸爸,说他们两人恋爱那会儿,我妈妈每次过生,或是情人节、圣诞节什么的,我爸爸不是蛋糕就是鲜花伺候;但自从结婚以后,我爸爸完全忘记了我母亲的生日,以及两人的结婚纪念日,所以我妈妈说男人一旦结婚,就以工作忙、应酬多为由,自觉得了健忘症。”

“但总体来说,你爸爸对你妈妈还是很好啊!”

静美的脸上充满了颇多的感触:“所以,他们两人的婚姻也还行吧!”但我知道对方没有吐露出的那前大段话是——除了她的母亲作为小三的身份介入其丈夫及前妻的这段不光彩的经历之外,他们两人的婚姻也还行吧!

那天,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封情书,没有将其拿出来念给对方听;静美似乎也看到了我的此番小动作,但她也没继续提出昨天的那个要求,我们安安静静地仰望着天空的晨光,仿佛能就此相互陪伴着守护一整天。

于是,我在心中暗下决心:我一定要在一个正式美好的场合下,向静美表白我的这番一辈子的心绪——无人可取代我们作为彼此之间灵魂伴侣的这种——唯一且神圣的心绪。

就像我在情书中所表述的那样:——所以静美,我愿意此后的余生用一辈子的时光保护你,珍惜你,爱戴你,敬重你……你就是我生命中最美丽娇艳的那朵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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