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依容揉了揉眼睛,随手将文书置于一旁,之后又把汤碗移到面前小口啜饮了起来。
她这些日子着实劳累,每日都会处理公务到半夜才睡。
前几日她刚一回来就吩咐手下的探子去调查两件事,其一是常嬷嬷说的那些话是否属实,其二则是刘尘的身世。
这两件事决定她之后的发令及布局,故而她时刻都在关注着消息,消息来了都会在第一时间处理。
先说这第二件事,探子那边已经摸到了一条线索,查了下去,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慧娴皇后及大皇子当年并没有葬身于火海。
至于在哪就不知道了,大皇子是不是刘尘也不能确定。
不过刘尘所说的埋在地下的东西找到了,等会就会送达,就看这东西能否提供重要线索了,事情已经过去好多年了,故而查起来很是不易。
至于第一件事,已经能确定常嬷嬷所言为真。
她之前在凌昀寒身边安插了人手,让他们关注着凌昀寒的日常起居,把消息传给她,以缓解她的相思之苦。
但是她前段时间实在太忙了,也就没让他们传递消息,结果这一次倒是给了她意外之喜。
据说前些日子昭王宴请了凌昀寒,在宴会上昭王向凌昀寒提起了他们俩的事。
原话是说他们俩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不知何时成就好事,请他过去喝杯喜酒。
结果凌昀寒当场否定了他跟她的关系,还一脸严肃的反复强调说他们俩毫无关系,让昭王不要再提及此事,说是怕损害了郡主的清白。
再之后就是两人在竹林亭子的谈话,她派去的人并不敢离得太近,以免打草惊蛇。
所以只隐隐约约听到对方说“算计”,“郡主”,“与我无关,殿下随意。”的话。
再然后就是凌昀寒有意与詹事府少詹事结亲,宫里的线人也传来了消息说,陛下有意把这位少詹事的长女赐婚给他。
当姜依容看到密信上的消息时,不由得扶手苦笑道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凌大人,真是笑话。不,我才是天大的笑话。”
那笑容到最后变成了冷然的眼神,或许是打击太过,她在知晓此消息的那一晚独自一人在书房坐了许久。
清冷的月光从窗外斜着照射在她的书桌上,也顺带的给了她这个可怜人几分光亮。
可惜这光亮太过稀少,照不亮她黑漆漆的内心。不知为何,月下她单薄的身影让人看到了一丝孤寂和苦涩。
可能是因为成长的代价有时候过于庞大吧!她万万也没想到,她青梅竹马的爱人居然会有朝一日背叛她,另投他人怀抱。
这才过了三年,可怜她一片痴心,为他迟迟不来娶自己找足了借口。
担心他在外面过不好,一旦听到他有生命危险,就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救他于水火之中。
“既然君无意,何苦扰妾心。”
她这头一回恨上了他,就恨之入骨。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好冷,像极了那一年的冬天。
那年是他第一回离开青州在外任职,她为此哭了很久,但是最终还是让他离开了。
离开时,她痴痴的看着那个少年,一直到看不到人影才离去。
那一年他们感情还极好,经常一起玩,他会牵着她的手走过大街小巷,告诉她,他会一直保护她。
那一年她十四岁,他说一定要等他回来娶她,让她做一个风光的新娘子。
她等了等,一年又一年的过去,她都快成一个老姑娘了,他也要娶新娘子了,只不过新娘子不是她而已。
她在想如果她心爱的少年死在那一年的冬天该多好,那么就没有她现在的满腔绝望了。
那一年冬日,凌昀寒在外办事时,不幸遇到了雪崩,其他人都说他死了,她不信,就算死了,她也要把他的尸骨带回来,于是她快马加鞭的没日没夜的赶到西州。
她在他出事的雪山上,漫无边际的找他,好多人都劝她放弃。
那时候还下着雪,雪山上的风极大,又不知何时会再次发生雪灾。
周围人苦口婆心的劝着,也没有让她改变主意。
她不怕死,她一定要找到他。她抱着这个信念一个人上了山,不知是不是她的行为感动了上天,最终让她找到了他,在一个山洞里。
那时,他已经处于昏迷状态,但是还有呼吸,还活着。
她欣喜若狂,背起了他,艰辛的赶着路。那时候雪还不停的下,风吹的直作响,看不清前路,她还背着一个人,可想有多不容易。
后来她每走一步都会摇晃几下,但是怎么也不肯停下来。
凭借着一口气,她硬是把他背下了山,在看到熟悉的人时,才放心的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已经是次日,她醒来后第一时间就是向丫鬟咨询他的近况。
听说他平安无事,就放心下来,吵着要见他。
不过还是在婢女竭力的劝阻下放弃了,她的手冻伤了,直流血。
整个手胀了起来,看上去像胡萝卜,极其难看,她想等她好了后美美的去见他。
脚上也擦出了血,起了很多血泡,丫鬟心疼的给她一个个的挑破,疼的她叫出声,不过她还是很高兴。
当然她也没高兴多久,凌昀寒好了之后就立马去办事了,期间他们俩连面都没见过。
凌昀寒那边给她留了一封致歉信,跟她道歉,说下一次有空一定会去青州找她。
致歉的东西除了礼物外,还给了她一个丫鬟,说是他没法在她身边照顾她,就让这丫鬟代替自己,以表自己的心意。
结果三年过去了,他一次都没有来青州,每次都说太忙了,抽不出时间。
她一次次的从希望到失望,再后来她父亲去世了,她每日忙着处理公务,帮着他一步步构建自己的势力。
现在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给他人做嫁衣,她都想骂自己一句蠢货。
门外,一个黑衣人拿着一个盒子在那里敲门。把她的思绪打乱了。
“进来吧。”
“属下幸不辱命,把东西带回来了,请主子过目。”
“放那吧,你出去吧,我等会看。”
“是,遵命。”黑衣人放下东西后,很快就离开了,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
姜依容把盒子外面的布和外皮都是蜡的油纸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一个雕花的匣子,是江南样式,慧娴皇后就是出自江南之地(此处江南指江州,因为这里一年四季都是春天,所以有江南之城的称号。)
匣子里装着的两块玉佩,引起了她的注意,一个上面刻了一个娴字,一个上面刻了一个瑾字。
他们家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质和雕工的玉佩,是她父亲的。她父亲曾经是宋老太爷的养子,因年少失怙,母亲也早早病逝,就被父亲的好友宋老太爷养在了名下。
那时宋老太爷得到了一块宝玉,于是让大师雕刻成三块玉佩给自己的子女。这个刻着娴字的就是慧娴皇后宋雨娴的那一块,刻着瑾字的应该就是她父亲嘴上经常提到的那一个惊才绝艳可惜还未娶妻便早逝的宋大将军,宋南瑾。
她父亲的那一块是刻着恒字的,她父亲名叫姜子恒,可惜前两年旧伤复发逝去了。
三枚玉佩经过漫长的岁月终是相遇,可惜玉佩的主人都已不在人世。
她把三枚玉佩放到了一个盒子里,里面还有一对玉佩,其中一枚就是刘尘的那一块,然后又锁了起来。
在看到盒子里的一枚印章时,姜依容睁大了眼睛,是琅琊王私印。
这是先皇还是琅琊王时的印章。她父亲曾经提过,后来这枚印章失踪了。在以前是琅琊王在处理重要事情时,会盖的章子,见章如见人。
她把父亲以前留下来的文件拿出来,找出盖着琅琊王章的信件,并打开。然后用这个私印沾了印泥盖在了一张白纸上,一模一样,这私章是真的,她有些激动起来。
那盒子里还有一些其他东西,先皇和慧娴皇后的聘书,宋家主宅的房契,和一些铺子庄子的契书。
最重要的是,里面有一封慧娴皇后亲笔的信,足以证明刘尘的身世。
在一切尘埃落地之后,姜依容哭了,她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上天还是给她留了一线生机。
不过从今天开始,她与那人就是敌人了,她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任何负了她的人都要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