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岳锋放慢语速，把自己的表情调整得更加放松，抬起手指，用指尖在柜台表面连续点击。
“我自己当然也希望咱们的这家店越办越好，更希望咱们的这个大家庭发展得越来越大。但是，这种事不能急。着急也没有用。”
谭楷仍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微地向岳锋点头，随即再次后退一步，并把目光投向岳锋堆放在不同方位的奖品。
“我先把奖杯和奖品放上去。”
岳锋伸出双手，用一只手抓起自己的冠军奖杯，再用另一只手拿起自己摆放在最靠近柜台出口的奖品，大踏步地走向楼梯口。他抬起头，迅速地扫视留在二楼的几个正在重新分配座位的客人，随即再次把目光投向谭楷。
“别的事，待会儿再说吧。我有点累。”
“嗯……好。”
谭楷连续向岳锋点头，随即坐到柜台后方的一把椅子上，掏出手机，连续不断地在手机上发消息。几次眨眼之间，他连续给好几个拥有不同头像的账户发出不同的消息。发完最后一条消息之后，他把上半身往后倾斜，倚靠到自己身后的墙壁上。看到两个玩家起身向他告别并走出店门之后，他才重新站起身来，捧起手机，回复自己刚刚收到的消息，再走出柜台，把目光投向刚刚关好一扇玻璃储物柜的柜门的岳锋。
“岳哥，新合伙人说，他明天下午可以过来和咱们谈。行不行啊？”
“行。”
岳锋把最后一扇玻璃储物柜的柜门关好，用自己的钥匙把柜门锁住，走回到摆放冠军奖杯的储物柜前方，仔细端详摆放在柜子里的奖杯。
“你就和他说，等我们开门之后再过来，就行。刚开门的时候，店里的客人不会很多。”
“嗯嗯。”
谭楷连续点头，把目光转向重新开始打牌的方博和张麒，随即低下头，切换自己手机上的聊天软件的页面，给另一个人发消息。
第二天。
岳锋和谭楷一同把摆放在一楼的每一套桌椅都仔细地擦拭一遍，再把每一套桌椅全部摆放整齐，随即一同打开两扇店门，再把告示牌摆放到店门边缘。几个孩子的嬉笑打闹声再次从下方的街道正中央传出来。不过，二层的通道上依旧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从便利店里进进出出的几个客人偶尔会把目光投向二楼唯一开门营业的卡牌店。
“岳哥，今天好像有点降温啊……”
谭楷抬起手，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表面的拉链拉紧，把目光转向步行街靠近马路一侧的扶梯，连续呼出两口热气。比较怕冷的他从来都对降温比较敏感。
“是。”
岳锋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到涌进店门里的凉风一般，只是自顾自地盯住悬挂在便利店门上方的告示牌。看到大约只有巴掌大的告示牌被风吹得连续在店门表面撞击好几下之后，他低哼一声，抬起头，把目光投向几乎看不到一辆车经过的马路。
“他什么时候到？”
“马上就到，”谭楷当即抬起手机，盯住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消息，“他刚刚说的。”
岳锋稳稳地点头，随即把目光转向步行街的另外一端，也就是通往小区的那一侧。此时此刻，小区侧门内外也看不到任何身影，就连出门散步的老人也一个都没有。当然，这可能是由于天气愈加转凉，导致越来越多的人都减少活动、不愿意随便出门。不过，他十分清楚，这一点对他和他的店铺而言，都不是好事。几乎所有的卡牌游戏玩家群体中的大多数人同样是能不动弹就尽可能地不动弹的，除非参加比赛之类的事能够给他们提供足以战胜惰性的动力。
不一会儿，一个身影从步行街尽头的扶梯上显现出来。那是一个青年男人，身披一件下摆几乎快要遮盖住自己的膝盖的外套，肩膀上背着一个一直下垂到自己的腰部以下的背包，脸上戴着一副足以遮挡住半张脸的墨镜，一头金黄色的卷发在脑袋上组成整齐的波浪形。他一眼便看到毫无遮挡的阴阳缝隙卡牌店的招牌和店门，连续点头，随即摇摇晃晃地走向已经完全敞开的店门。每向前走一步，他的另外一条腿和腰部便会扭动一下，甚至整个身体都会轻微地晃动一下。
岳锋紧盯住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青年男人，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有些怀疑的表情。从他过往的经历和见识过的人来看，这样的人多半不可能是正经的生意人，更不可能是值得信赖的合伙人。至少，这个人不可能给他留下一个相对不错的第一印象，也多半不可能让他有想要和其合作的想法。
“伍哥，来啦？”
谭楷当即露出热情的笑容，三步并作两步地从店门里跑出来，跑到一步步地走到店门前方的金发青年男人面前，略微弯下腰，低下头，伸出手臂，向金发青年男人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就是这儿，就是这儿！快请进！”
“嗯。”
金发青年男人露出满意的表情，连续点头，主动伸出右臂，和谭楷握手。在握住谭楷的手的那一刻，他的胯部再次轻微地晃动一下，带动挂在他身上的挎包一同晃动。硕大的挎包就像悬挂在便利店的店门上的那块告示牌一样上下晃动起来。
“下午好啊，谭哥。”
岳锋也从店门里走出来，转向金发男人，露出礼节性的微笑，并把目光投向金发男人的挎包。鼓鼓囊囊的挎包里似乎装着不少东西。
“这位是岳哥！”谭楷转过身，抬起双掌，十根手指全部指向岳锋，“本店的大老板！他刚刚在清河市的阴阳斗官方巡回赛上获得冠军！”
“哦？”
金发男人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把目光转向岳锋，原本向下撇的嘴角往上一翘，转过头，向岳锋伸出右手。
“久仰啊，岳老板。”
“哈哈。”
岳锋干笑两声，抬起手掌，和金发男人握手。对于他而言，“久仰”两个字早已经是一个说得稀巴烂的词汇。不过，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别人对自己说这两个字。
“叫我银枪就好。”
金发男人也发出类似的干笑，略微转过头，扫视店铺一层里面的所有摆设，嘴角连续向上抽动两下，露出对自己看到的一切都非常满意的表情。
“先进去吧！先进去吧！进门再说！”
谭楷上前两步，走回到店门里面，伸出手指，直接指向楼梯口。
金发男人稳稳地点头，抬起腿，走向楼梯口。岳锋略微侧过身，抱起双臂。
“伍哥，请坐！”
谭楷率先上前一步，拉开位于二楼的栏杆边缘的桌位前方的一张椅子，再次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嗯。”
金发男人坐到椅子上，把自己的挎包摆放到紧挨着栏杆的另一把空椅子上，抬起手掌，摘下自己的墨镜。一对明显的黑眼圈当即从他的眼眶周围显现出来。
岳锋当即坐到金发男人对面，把自己的手机平放到桌面上，露出认真的表情。他注意到，金发男人的左眼下方有一道不明显的疤痕。如果不仔细看，这道几乎完全藏在黑眼圈下面的疤痕很难被注意到。谭楷则完全没有注意到任何东西，只是拉开另外一把椅子，坐到岳锋身边。
“我……先向岳老板正式地自我介绍一下吧。”
金发男人把自己的墨镜往旁边一推，坐正身体，把一只手掌平放到自己的挎包上。
“我叫伍奎，是销售电子烟的。我是通过我的一个同事和谭哥认识的。”
谭楷再次露出笑容，连续点头，并把自己的手机也摆放到桌边。岳锋则对这句话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认真地注视伍奎的身影。从外表上看，无论是身高、体重，还是气质，伍奎都显得和谭楷相差不大，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当然，他走路时的神态除外。
“岳老板，谭哥已经和我说过，你们的这家卡牌桌游店刚开业不久，客户群体也主要是年轻人。对吧？是这样吧？”
伍奎一边询问岳锋，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位于自己斜前方的玻璃储物柜，目光先后落到摆放在距离他最近的那一个储物柜上方的几排卡牌之上，整个人露出一副对《阴阳斗》卡牌有一定兴趣的样子。
“对。”
岳锋用最简单的话回答伍奎的问题，并用眼角的余光扫视自己的手机屏幕上面弹出来的消息。此时此刻，有很多玩家正在玩家交流群里讨论他刚刚发布的公告。
“我们目前的客户群体主要是年轻人。不过，主要以学生为主。”
伍奎当即露出有些迟疑的表情，并把目光转向谭楷，像是想要让谭楷确认岳锋的话。谭楷当即连续点头，脸上仍然挂着笑容，表明岳锋说的是事实。
“常来我们这儿的学生客户不只有大学生，还有中学生。而且，在集换式卡牌玩家里面，中学生所占的比例还不算少。”
岳锋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滑动，把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从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每一条信息都展示出来。
“来这里的中学生，主要是八中和十四中的学生。这里距离八中很近，距离十四中也比较近。”
伍奎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把目光转向位于正中央的那一个储物柜，把目光投向岳锋摆放在储物柜的正中央的巡回赛冠军奖杯。
“你知道吗？”岳锋再次开口。
谭楷先把脑袋转向岳锋，再把目光投向伍奎。他自然已经十分清楚，岳锋没有太多的和伍奎合作的热情，对此也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是，他是想要尽可能地争取一切机会的。
“嗯……知道，知道，”伍奎露出略微带有几分谄媚的笑容，连续点头，抬起手臂，指向步行街通往马路一侧的方向，“我过来的时候刚刚经过那儿呢。”
岳锋没有对伍奎的话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坐正身体，把上半身倚靠到椅子背上。
“岳老板，”伍奎主动地把音量放低，并把上半身向前倾斜，像是想要同时拉近自己和岳锋之间的有形和无形的距离，“在你们这边的常客里面，抽烟的人大约有多少啊？谭哥还没和我说过这件事呢。”
“嗯……”
谭楷率先露出思考问题的表情，转动身躯，整个人面向伍奎的侧脸，把自己的上半身向前倾斜到和伍奎大约相同的角度。
“伍哥，这个嘛……”
“不多。”
岳锋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似乎完全不在意坐在自己对面的伍奎的感受。
谭楷和伍奎同时抬起上半身，并把脑袋转向岳锋。
“常来的卡牌游戏玩家里，只有几个抽烟的。他们都会自觉地到门外去抽。打麻将的客人里面倒有些抽烟的。他们直接在麻将室里面抽，关上门，打开窗。”岳锋抬起手掌，用貌似随意的动作向栏杆外侧一指。
伍奎随着岳锋的动作往外看，从店门之前的空地一直看到公共厕所前方的空地，再扫视他的视线范围之内的柜台和每一张桌子，随即点头。他没有看到任何一个烟灰缸之类的单独处理各种香烟造成的垃圾的东西。
“抽烟，可以只是个人的选择。但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让其他人遭受二手烟的伤害。尤其是未成年的学生。”岳锋继续补充。
“嗯……”伍奎露出思考问题的表情，再露出带有几分谄媚的笑容，对岳锋连续点头，“明白，明白。”
谭楷没有动，仍然保持上半身向前倾斜的姿势，把目光投向伍奎摆放在自己手边的挎包。即使不打开，他也知道，里面装的是伍奎带来的电子烟。在他和伍奎约好三人当面会谈的时间的时候，伍奎就已经和他说过，会把自己手上正在推销的电子烟产品带给他们两人看。
“那么……岳老板，请问你个人对电子烟有了解吗？或者说，常来店里的那些抽烟的客人对电子烟了解吗？”
伍奎张开手掌，拉开自己的挎包顶端的拉链，把挎包内部的一部分空间展示出来。许多个统一制式的、排列整齐的包装盒的边角当即显示出来。他把手掌伸进挎包里，拿出其中一排包装盒，把这些尺寸完全一模一样的包装盒摆放到桌面上，让它们排列成整齐的横排。
谭楷当即把脑袋转向这些他已经看过一遍的包装盒，目光扫过位于包装盒正面和顶端的螺旋状图案。这些既像是旋风又像是漩涡的螺旋状图案是抽象的，甚至是有些模糊的，只有一个大体上的轮廓。它们和位于包装盒底部的几排流线一样，分别是不同的颜色，代表不同的口味。每一个包装盒的右下角都有一部分是透明的，隐约显露出包装盒里面的烟管的一部分。
“我不怎么了解它。”
岳锋把目光投向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一个包装盒里面露出来的烟管，仔细端详烟管的边缘部分。事实上，他的确几乎没怎么见过抽电子烟的人。无论是他之前在清河上学、工作，还是在回到北源之后，都几乎没有。
“好啊。”
伍奎当即拿起其中一个包装盒，将它打开，取出里面的烟管，再熟练地把烟管拆分成好几个不同的部件，将每一个不同的部件在方桌的正中央摆成一排。只是几次眨眼之间，一根完整的烟杆已经被他拆分成几个不同的元件。
谭楷再次把目光投向被拆分出来的元件，抬起手指，用指尖抚摸下巴上的胡茬，露出一副对它们很感兴趣的表情。
“这是烟杆里面的灯板。这是充电电池和充电器。这是连接它们的电路。”
伍奎伸出手指，逐一指向每一个从包装盒里面取出来的元件。
“这是雾化器。这是烟弹。这是烟杆里面的烟管。”
岳锋的目光随着伍奎的指尖移动，最后停留在摆放在中间的烟弹上。他的嘴角连续抽动两下，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又没有说立刻出口。
“我们的烟弹是和烟杆配套的，分别有不同的口味。消费者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来自主挑选。”伍奎抬起手指，用指尖轮流点击每一个配色不同的包装盒。
谭楷略微抬起头，看向岳锋，目光中隐约带有一丝难以被发觉的祈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