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茉拿着手机的手剧烈地抖动，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茉茉，”黄美玉的声音哽咽，“我的命好苦啊，找了个傻子老爷们，什么事都自己扛着，如果没有你表舅帮助，我真的不知道这日子怎么过，你可真的不能忘了你表舅对你的好，对咱们家的恩啊……
周茉挂掉电话，妈妈黄美玉的话像冰针火舌似地轮番刺进她的心里，万般焦灼。
她一下躺在床上，看着屋顶，痛苦、焦躁、恐惧，这一切好比千百条绳子一样捆着她的心，困住了手脚，她努力摆脱，但唤不起力量。
良久，周茉才慢慢地睡去。
清晨伸出两手，拉开了黑色的天幕。
山峦、树木渐淡了模糊的背景，越发清晰起来。
月亮悄悄退到了山后。
阳光透过薄雾，冲破云霞，洒满画石村，照进屋内。
周茉翻身，睁开双眼。
她清楚，今天是农历二零一九年腊月二十四。她必须做出的一个重要决定，回还是不回老家峰西县。
她内心纠结，像一张交缠在一起的破渔网。
周茉几乎折腾了一宿，快要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去。但很快醒来，陷入几乎无解的困厄。
周茉感觉到妈妈黄美玉已经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要害，就像小兔子被抓住了耳朵，只能做无谓的挣扎。
如果黄美玉只是打感情牌，或者从传统道德的高度指责她不孝，指责她忘恩负义，甚至是丧尽天良，她都可以承受，并不为所动。
但是，黄美玉说要和在她心中恩重如山德高望重的表兄，对周茉疼爱有加，如同再造父母的闻谦，前来画石村小学，这无异于晴天霹雳，大海浪起。
周茉现在无法面对这个披着人皮的色狼！更无法忍受他丑陋的肮脏的虚伪的表演。
当年那生生被自己吞下的苦果，会不会被掏出再慢慢拨开下咽？
倘如此，今后的路在哪里？又该怎样走？
现在，拜天的妈妈勉强接受了自己，对自己作出的体检报告，但心存怀疑。其实，这也确实难为了她老人家。
对于自己的过去，自己都无法面对，更没有勇气和拜天说。
如果和拜天一起回去，结果会怎样？
闻谦侵犯自己的事一旦暴露，拜天会不会也像郭盟一样华丽转身，把自己一个人抛在半路？
但是，如果不带上拜天，妈妈那关不好过，早晚还要找上门来。
还有，拜天妈妈提出要见家长这一关也无法通过。
如果不趁机解决，今后更为麻烦。
周茉使劲地扯起被子，盖住了脑袋，她不敢再想，不敢再想下去。
周茉权衡利弊，思考的最终结果是找李拜天商量，看他能不能一起回下峰西县老家，主动出击比坐等闻谦魔鬼上门风险要小，还可借此让李拜天见见自己的家长。
为了避免出现担心的问题，周茉想如果李拜天答应一起回家，事先要和妈妈说好，到家了谁也不见，只呆一天，理由是李拜天办案非常忙。
事实上拜天也真的很忙。
想好了这些，周茉就给李拜天打电话。
此时，李拜天疲惫地躺在房间的双人床上。十天的紧张焦虑失落兴奋，直至把一个逃亡十几年的强奸杀人犯缉拿归案，局长特批了假期，才松弛下来。
整个身子就像被抽掉了筋骨，镶嵌在绵绵细软的床上。
沉睡，清醒，沉睡，周而复始，他自己也不清楚过去了多长的时间。
当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李拜天心里满是不悦，但出于职业的习惯，还是飞快地拿起手机。
他睁开朦胧的双眼，看到手机上周茉的来电！
他疲倦的身体，像被灌下几桶公牛饮料，立马充满了活力。
“喂，周茉？”李拜天的声音亲切柔和。
“是我，周茉。”毕业于汉语语言专业的周茉的声音，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就像广播电视播音员播音。
“茉茉，你好啊！”
“嗯，拜天，你是不是在办案？能脱开身吗？”
“脱得开。正好我在休假。我们刚侦破一起杀人案……”
“嗯，如果工作允许，能不能和我一起回趟老家峰西县？来回两天时间。”
李拜天脑海里，迅速启动大数据，并飞快地进行运算。
交往半年多的时间，虽然从周茉的口中直言片语了解到一下情况，但没有一个完整的印象。
既然决定和周茉在一起，也该做个更深的了解。况且，妈妈提出双方家长见面的事也必须提上日程。
现在周茉主动提出，应该抓住机会。
“拜天，是不是没有时间？”
周茉感觉到了李拜天的犹豫。
“不不不不，”一连串的“不”字就像准备在枪管里的子弹啪啪啪地射出，“周茉，不过……你总得要告诉我一下具体事项吧，比如我们这次任务的目标、时间，需要准备的装备……”
李拜天说完这些话，也自觉不妥，本想调侃一下，却职业的习惯不自觉地露出，还明显令人感受到隐含的丝丝不悦。
“拜天，说啥呢！又不是让你去侦查破案。我妈给我打电话了，让我春节回去一趟，还要带上男朋友。”
“嗯，你等我消息。我现在是在休假。不过要离开本地到外地，必须和领导请好假。”
李拜天坐起身来，到洗手间用冷水冲头。
他启动清醒模式，思考眼下所发生的事，并要迅速作出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