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霄背负着寇凌空在山脊之上发足狂奔。他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一口气便跑出了好几里地。
大抵是杨大师为朱家择地之时,选择干龙绵长以求富贵悠长的缘故罢,这座后山连绵不绝,竟似没有尽头。
寇凌空疼得冷汗淋漓,不住口地叫:“师弟,别管我!你走!……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沈凌霄早已大汗淋漓,却毫不理会,只是闷着头大步流星。
寇凌空开始挣扎,欲强行落地,却总被沈凌霄紧紧搂住,挣之不脱,便便喘息着求肯道:“师弟你若顾我,你也逃不掉的!……我右腿的经脉已断,已是废人一个啦!……快放我下来,赶紧逃!”
沈凌霄呵斥道:“别乱晃!……叫你别乱晃!怎么就不肯听话呢?你想把我也晃到崖下去呀!”
寇凌空停止了挣扎,讨价还价:“那你就放我下来;否则,我还晃!”
“就不!”
寇凌空又挣扎起来。
沈凌霄怒道:“有完没完了你!再晃,老子把你扔崖下去!”
寇凌空下意识的搂紧他,暂缓了动作,却仍嘴硬:“扔!师弟,你扔就是啦!”
沈凌霄笑道:“靠,还以为你真不怕死呢!呵呵,看来也不过是嘴上说说!”顿了一顿,一本正经的低声道:“师兄你放心,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寇凌空的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师弟,你……你这是何苦?这样咱们谁也逃不掉的!”
“谁说的!”沈凌霄大声道:“我还有的是力气!你看我跑得多快,敌人肯定追不上的!”
话虽如此,其实他早已累得头晕眼花,腿脚发软,只不过想安慰安慰他,也自欺欺人给自己打气而已。
紧咬牙关又坚持了一段路,沈凌霄终于跑不动了,便将寇凌空靠在山石之上,手撑着巉岩上的松枝干大口大口的喘气。
寇凌空劝道:“师弟,歇息一会儿你就走吧!这一带林木丰茂,我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敌人是找不到的。”
沈凌霄心头一动,游目四顾,忽瞥见脚下的崖壁之前似有一座茅舍,因被葱葱茏茏的林木掩隐着,不注意瞧,真还看不出来。
于是心下大喜,便背起寇凌空,连滚带跌地下了那道山崖,迳往那茅屋处奔去。
“汪汪汪!”
烂泥墙角处忽然冲出一条大黄狗来,朝着他大声狂吠,可与来者凌厉的眼神一接,心下立怯,忙后退躲闪;可仍不肯服输,兀自“呜呜”吠叫着,只是声音和气势均弱了不少。
“大黄,你怎么啦?”
脆嫩的语声中,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跑出来,约莫十岁上下,身着补丁累累的红碎花布衣服,赤着脏兮兮的双脚。
那小女孩惊见来者是一名浑身血迹斑斑的青年道人,背上还背着一名满身血污之人,正以求肯的眼光望着自己,心下害怕,慌忙退至墙角。大黄忠心护主,忙挡在小主子身前,复“汪汪”的狂吠着。
“爹爹!你快出来看!外面有人,一身的血!”小女孩尖声叫道。
“小珍别怕!爹爹马上来!”话音甫落,一名中年黑壮汉子疾步而来,看样子当是一名猎户。那汉子见了二人的情状,亦吓了一大跳,忙将小珍护在身后。
沈凌霄擦了擦汗,温言道:“大叔别怕,咱们不是坏人!咱们遇上了歹人,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可我师兄受了伤。我想先将他藏在您家,待我去引开那歹人之后,再回来接走……”
话未说完,那猎人早不迭摆手:“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你们快走吧!”
沈凌霄忙上前跪下,求肯道:“大叔,求您啦!您就发发慈悲罢!”一边说,一边忙忙得自怀中摸出一把银子来,递向他。
——这些年有了朝天堡的支持,青城派的弟子们虽不能说财大气粗,可也并不寒酸。
那猎户见他竟给这么多银子,怔了一怔,旋即双手乱摇,推辞道:“不……别……我不要!”
沈凌霄环顾左右,忽见屋后的房檐之下堆着柴禾,眼前一亮,指着那堆柴禾道:“大叔,要不这样:不去你家中,只将我师兄藏在那柴禾堆中,如何?”
“这……不……”那猎户瞄了一眼那一大把的银子,又看了一眼柴禾,踌躇难决。
“即便那歹人找上来,人又不在你家里,你就说不知道,打什么紧?”沈凌霄又给予他信心,“何况,我马上就去引开他,不可能找到这儿来的!”
“这……” 那猎户总觉不安,可又委实舍不得唾手可得之银两,嗫嚅道: “容我……容我再考虑考虑罢……”
沈凌霄哪会给他再考虑的机会,一把将银子强塞在他手中,起身背起寇凌空,绕到后檐之下的柴堆旁,轻轻将他放在上面,又抱了几把干草覆盖住,温言道:“师兄,你先在这儿躲一躲!等引开了敌人,我再来接你!”
寇凌空道:“好!那你快走吧!……师弟,别再回来啦!等养好了伤,我会来找你的!”
“也行!……到时再看情况罢!”
沈凌霄又检视了一番,确定已隐蔽得很好,方才快步走出。见那小女孩正羞怯怯地望着自己,便轻轻摸了摸她那乱蓬蓬的黄发,取出一块碎银来放在她小手心,微笑道:“叔叔来得匆忙,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礼物哩。这点银子,拿去买糖吃吧!”
说完,又向那猎户拱手道谢。
生米既已煮成熟饭,加之又得了巨款,那猎户虽有些无奈加忧惧,倒还也有几分欣喜,挥手道:“年轻人,你就安心的去罢;放心,人我会照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