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3月19日,周五晚,鹅城某温泉别墅内。
鹅城的温泉在粤省很有名。很多外地人来鹅城泡温泉,会选择租一间温泉别墅,可以亲友聚会、公司团建,算是比较实惠的旅游选择。
龙门温泉因为含有48种微量矿物元素,被称为鹅城的“黄金泉”,引入龙门温泉的别墅自然价格不菲。比如这间七房的三层别墅在旺季的时候,一晚的租金至少五千。现在是淡季,也要一千多一个晚上。
周五的晚上,一对男女正在庭院的温泉池内戏水。男的近五十岁,身材魁梧,一看就是练家子。女的二十出头,青春貌美,身材纤细。
他们两个鸳鸯戏水,自然是男人赢了。女人搂住他的脖子娇声求饶道:“干爹,饶了我吧。”
“怎么?是你起的头,输了就耍赖皮?”
“哎呀,我是为你好嘛。不是说明天要去羊城吗?而且那个干部培训对你很重要。”
“嗯,是挺重要的,所以我才绕了个大弯,来你这里取经啊”,男人一语双关地调笑着,用一直手臂搂住女人的纤腰,另一只手臂正要弯腰将她抱起,却听到回廊内传来一声咳嗽。
女人闻声连忙松开搂住男人的手臂。这个时候敢来打扰他们的只可能是自己的母亲。温泉别墅是记在母亲名下的。今天下午她打电话过来定别墅,负责人一定通知了母亲。
她慌里慌张地几步跨到池边,拿起睡袍就裹住自己的身体,问道:“妈,是你吗?”
男人却仍是懒洋洋地泡在池水中,仿佛一切与他无关,甚至还闭上了眼睛。
乔惠刚走到回廊,就看到了自己那位一向不苟言笑的母亲站在阴影里。
迟珊是鹅城市一间中学的数学老师,担任过教导主任,为人古板严肃,从小对乔惠的管教就很严厉。
等乔惠迟疑着走近,迟珊抬手就是一巴掌:“你舅舅才死没几天,你就有心情玩水?是不是我死的时候,你还要放鞭炮庆祝?”
乔惠不敢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半张脸,羞愤地嚷道:“妈!那个乡巴佬是我哪门子舅舅?他都不姓迟。”
“怎么,攀上高枝,就忘本了?别忘了你现在的好日子都是他赚来的”,迟珊逼近女儿,呵斥道:“没有这个乡巴佬舅舅,你以为自己能过上现在的富贵日子?”
这时,池子里的男人终于睁开眼睛,高声说道:“师姐,你六弟的事,与惠惠无关。有什么不满,你跟我说吧。”
迟珊冷哼了一声,绕过女儿,上前一步,在隐约可以看到池中男人身影的地方停下脚步,讥讽道:“我可当不起你这一声师姐。”
男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昨天王老六的大姐来看守所闹着要见弟弟,他担心闹大了会惊动金陵来的警察,只好同意让王大姐见了她弟弟的尸体。这样一来,迟珊这边肯定就瞒不住了,一定会来找他麻烦。
男人缓缓从池中走出,擦干净身体,穿好浴袍,走入回廊,对母女二人道:“这边冷,我们进里面说话吧。惠惠,你去煮点凉茶,让你妈妈消消火。”
看到干女儿走远,男人这才推门进屋,指着屋内的沙发说道:“师姐,请坐。”
迟珊却不肯坐那沙发,冷眼看着男人在对面的沙发坐下,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在那晃悠,心中更觉厌恶,冷冷地问道:“是不是你让手下杀了老六?”
男人长叹了一口气道:“师姐,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上次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是老六在我的地盘夹带私货,招惹了金陵的警察。我只好先将他关起来,也是为了保护他。老六他也算是我的弟弟,我怎么会让人杀他?”
听到男人说老六是他的弟弟,迟珊有些羞恼。她曾经为了保住丈夫,屈从于这个男人,这是她一辈子的污点。但这个男人后来又利用六弟拿捏住了她,让她只能忍辱偷生。现在弟弟死了,女儿自甘堕落,她还有什么可以顾忌的?
“老六没有哥哥,只有五个姐姐”,迟珊冷冷地说道。
“师姐,你总是这么认真,所以才活得这么累”,男人叹了口气道:“你知道的,我一直将迟老师当成我的父亲,你是老师的女儿,他是你的弟弟,自然也是我的弟弟。这些年来,我可曾亏待过老六?”
看到迟珊满是怀疑的眼神,男人无奈地道:“而且老六在我的地盘夹带私货,这才引来金陵警察,断了财路。我也没想到他会因此内疚,割脉自杀。当然,我的手下肯定也有监管不力的责任。师姐,现在队伍不好带,我也很为难。”
迟珊讥讽道:“你为难?为难什么?官帽子太大?还是女人太多?不管你为难什么,我不相信老六会自杀,你一定要给我个交代。”
话音刚落,惠惠的身影托着一个茶盘走了进来:“妈,你何必为难干爹?他每天日理万机,明天又要去羊城培训,好不容易来这里解解乏。我煮了罗汉果五花茶,祛痰除燥的。”
说完,她将一杯凉茶放到迟珊身前的茶几上。另外一杯放到干爹面前的茶几上,说道:“妈妈,你的是常温的,干爹的加了冰。”
男人端起凉茶,一饮而尽,赞道:“还是惠惠煮的凉茶好喝。对了,你自己怎么没有?”
惠惠双颊微红,手放在肚子上,低声道:“罗汉果性凉,孕妇不能多饮。”
听到这句话,男人拿着杯子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他放下杯子,正想细问,迟珊已经连珠炮似地开口了:“你怀孕了?谁的孩子?你还要不要脸?我怎么生了你这样的女儿?未婚先孕,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男人打断道:“师姐,惠惠年纪小,不懂事。而且她怎么样,不都是你教出来的,何必这样骂她?怀孕也不是什么大事,现在人流技术很安全,你明天带她去一趟医院就好。”
惠惠不敢置信地看向男人:“干爹,你让我流产?你不是一直说想要我为你生个儿子吗?”
男人有些尴尬地说道:“惠惠,那是我以后的计划。你现在年纪还小,又没结婚,生孩子容易招来闲言碎语。”
迟珊哈哈大笑,“我的傻女儿,你不会以为这个人真的喜欢你吧。他是希望你跟别人结婚,让你丈夫当个乌龟王八蛋,为他养孩子,就像我当年一样。”
惠惠的脸刷地变白了,跌坐在沙发上,颤抖着问道:“妈,那我,是不是?”
“放心,我流掉的是你的弟弟”,迟珊扯了扯嘴角,冷笑道:“这个男人总不会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清楚的。”
“师姐,你怀的是男孩?当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男人听到迟珊的话,皱眉问道。
“告诉你?难道我还要生下那个孽种吗?”
男人有些痛心地说道:“老六不能生孩子,你生下来,可以让老六养着。让他也有人继承香火,何必流掉?”
迟珊仰天大笑,悲愤地说道:“原来你当年是这样计划的!我弟弟养着你的儿子,赚再多钱都是你的吧。只可惜你干多了缺德事,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个女人为你生个带把的!”
这话说到了男人的痛处。他的脸阴沉了下来,提高声音道:“迟珊,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对你一直都百般忍让,你不要……”
迟珊不屑地说道:“什么情分?要是我爸知道自己当年收留了个一个白眼狼,他应该会死不瞑目吧!”
男人出身贫寒,读初中时差点退学。迟珊的父亲当时是他的班主任,不仅帮他出了学费,还让他在家中住到考上高中。
虽然这情分随着男人权位的升高愈来愈薄,但他一直以重情之人自诩。听到迟珊竟然骂他白眼狼,男人终于被挑起了怒气,但念在迟老师对他的养育之恩,还是忍了下来。
他起身说道:“扫兴!我去羊城了。惠惠,你明天去医院把孩子流掉。迟珊,你自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要耍什么花样。别忘了你丈夫还有把柄在我手上。”
说完,他丢下屋里的两个女人就走了。看到男人无情的样子,惠惠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了起来。
迟珊恨女儿不争气,但到底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终究还是不忍心,劝说道:“这世上有的是又年轻又有钱的男人,你年轻貌美,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乔惠抬头,呵呵冷笑道:“妈,你说得轻巧,这鹅城城里他看上的女人有几个能逃掉?与其像你这样怨天尤人,我认命依从,至少还能捞到一些好处。”
迟珊不敢置信地看向女儿,良久才叹息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教好你,也没保护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