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姜依容头戴龙凤珠翠冠,肩上披着织金云霞龙纹霞帔,耳著金累丝灯笼耳坠,明黄色的凤袍上是用极细的金丝勾勒成的凤凰,在阳光的映射下,发出了璀璨夺目的光芒。
她身材高挑,龙睛凤颈,螓首蛾眉,朱唇皓齿,本来就极佳的容貌被这锦绣华服衬得更加美艳动人。
远远看去,像神仙妃子般不可直视。她今日才参加完封后大典,此次是去见一个故人,另外送他一程。
此人便是被后世称为戾废帝的凌昀寒,他是姜依容的青梅竹马,是她曾经心心念念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
也是利用她,牺牲她,最终抛弃她,让她恨之入骨之人。不过嘛,那都是过去事了。
她通过重重算计,终究是夺了这人的皇位,至于恨他,还有什么值得恨的,她还要谢谢他教了自己一课。这爱情啊,无论多么美好,终究是比不上这权利的。
只不过他今日必须得死,成王败寇,她不会让自己费尽千辛万苦得来的皇位有任何威胁的存在,于是她在心里默默的说道,对不住了,一路走好。
姜依容带着一群人在走进一个破旧的院子时,嘴角勾起了胜利者的微笑。
她不慌不忙的推开了一处房间的门,只见对面有一男子,头发凌乱,身着一件青色旧衣,衣服上也满是泥土的印记,整个人看上去颇为狼狈,哪里还看得出昔日的风光,仅剩些悲凉空缠身罢了。
“这不是皇帝陛下吗,不对,本宫称呼错了,是凌庶人。凌庶人近来可好,瞧着是比从前消瘦了几分,不过看着凌庶人过得不好,本宫就放心了。”
姜依容见到他如今这副狼狈模样,心里也不由得开怀起来,于是她当着凌昀寒的面,从怀中掏出了帕子,捂着自己的小嘴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说实话,看到对方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她心里舒坦的不行。
对面的人听到她的声音后,微微抬了抬头,疑惑的看向了她。
他此时眼里充满了讽刺,嘴角不知何时也挂上了苦笑,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后,他才张了张嘴,声音沙哑的问她道
“怎么是你?”
他自从那日被关在了这里就知道是李景乾夺取了他的皇位,成为了新一任的皇帝。
对方不立马杀了他,是因为李景乾的皇后姜依容当时刚难产生下了一对双胞胎皇子,因为要庆祝皇子的出生,不宜见了血腥,所以只是把他关了起来,并未立马处决他。
当他知道姜依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原来是李景乾的时候,他瞬间感觉自己坠入了无边地狱。
本来他在得知自己不会再有子嗣之后,他是有想过娶了姜依容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和已经八岁的姜扶苏当成自己亲生的养在名下。
她真的是骗他骗得好苦啊,他还以为曾经失去的东西在他知道了对自己的重要性后还能再回来,果然还是他太天真了!
她给了他一场美梦,让他信以为真,最后却亲手戳破了它。
这些日子他逐渐释然了,就等着他们什么时候来处死自己。
没想到这一天来了,居然是姜依容亲自送他离开人世。
他也不知道何时他们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竟然走到了这般田地,说起来真的是好笑,岁月捉弄人呐!
姜依容听他说完后,嘴角的笑容更加灿烂了,随后她又看着他的眼睛,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
“怎么不能是我,从头到尾都是我呀,就是我用计谋夺了你的江山,让你落得这般下场。”
姜依容看着他那副被爱情伤透了心的样子,心里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这男人就是下贱,早些年他得到自己的时候死活不珍惜,等到失去了,才想起来她的好。
居然还想跟她重归于好,不是在做梦吗?自己要不是想夺了他的皇位,怎么会跟他虚情假意呢?
“来人,按住他,将毒酒给他灌下去。”
姜依容可没有那个闲功夫跟他唠嗑下去,她要速战速决,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呢。
“是,遵命。”
片刻功夫就有三名太监快步上前,其中两人一左一右死死的按住了他的双臂,另外一人则端起毒酒,捏住他的下颌,强行灌了下去。
这位戾废帝倒是有些骨气,也不挣扎,一声不吭的任由毒酒将他的生命一点点吞噬。
或许成王败寇的结局,他曾几何时也是设想过的,只是在登上这皇位时,他以为他赢了,哈哈哈,果然人还是不如天算。
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想起来的不是那些冤死的亲人,更不是姜依容,而是被他害死的在他之前的上一任皇帝李承业,他隐约记得那人绝望的眼神,以及从沙哑的喉咙中喊出的诅咒,好像是咒他永失所爱,不得善终。
那时的他是高高在上的胜利者,轻蔑的笑着看向那人,说了一句不可能,就潇洒的转身离去。
没想到他最终的结局真被那人言中了,太好笑,太戏剧了,风水轮流转,终究转到他头上,也罢,哪有人能一直赢的,戾废帝带着一抹苦笑结束了他这跌宕起伏的一生。
看到凌昀寒倒下的身体,姜依容走上前去,小心的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他没气了,才松了口气,转头就吩咐下人将他葬到了凌家祖坟。
走前,她回头看了看,眼里却很平静,这也不是她第一回杀人了,但是确实是她第一回将认识多年的故人杀掉。
不过她并不觉得惋惜,要不是她赢了,她也会是这个下场。
怪就要怪他命不好,栽到了她手里,没多想,姜依容就转身离开了。
唉,这世间的人大多痴迷于美好的爱情,妄图从情爱之中得到幸福,殊不知,这情与恨,只是一念之差。
曾经还恩爱的两人,信誓旦旦的互相许诺要永远在一起,最后的结局也不过是拔刀相见,可悲,真是可悲!
自古有情人翻脸的比比皆是,无常之物,何必执着呢。
话说这姜依容自离开那破旧的院子后,便急匆匆的赶到了这乾清殿,她在看到李景乾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时,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冲了上来。
要不是李景乾现在是皇帝,她要给他面子。按照她以往的脾气,肯定会把李景乾骂的狗血淋头。
她强压着怒火,深吸了几口气,便倾身向前,纤指撑在桌沿处,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那双秋水分明的眼眸凝着寒意,直视着李景乾,向他发问道。
“你知道你最近做错了什么吗?给我好好想想。”
姜依容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还加重了语气,她这个仗势,倒是把李景乾吓到了,他赶忙放下了手中的折子,起身认错道
“这次是我错了,斩草要除根,不然后患无穷,当初我攻入皇宫时就应该把他杀了。”
看他态度如此诚恳,姜依容心里的火气瞬间就降了下来,反正事情已经解决了,她也懒得因为此事伤了夫妻和气,很麻利的就顺着台阶下了,跟李景乾回了一句下不为例后就不再对他发难。
不过这家伙办事真不靠谱,斩草要除根这么重要的事都不早点给办了,这要是凌昀寒带着他残余的势力反扑了怎么办,她真的是服了。
本来刚坐完月子,她心情还挺好的,结果她在接管后宫事务时突然发现凌昀寒还没死,真的是惊呆她了,她还以为李景乾早就把他给杀了。
没办法她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压着火气去参加封后大典。
等大典结束后,她立马拿着毒酒带着一群人去送凌昀寒上路,直到确定他死了,她才放下心来。
李景乾此时还不着调的一边笑着一边打趣她说道
“这么快就杀了,我还以为你会舍不得呢?”
姜依容听他说完这番话后,很不屑的翻了翻白眼,她一脸无所谓的回复道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我才不稀罕,况且杀个人还需要墨迹吗?”
姜依容说完后,似有感悟,她沉吟了一会又继续说道
“你若是翻遍这史书,就会发现这世间痴情的女子,最后的结局是惨,惨,还是惨,岂是一个惨字就能概括的呢。”
“我当年与他决裂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那时候我在想,我纵然再爱他,却也不想因为他而失去自己,最终落得一个凄惨的结局。”
“人这一生呀!不只有爱情。这世间如此美好,何必因为一场不合适的爱情毁了终身呢?”
“女子当自立、自强、自尊,方能过好这一生。”
“况且等你有一天醒悟了,你就会发现这世间能让你依靠的人少之又少。”
李景乾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后他就拿起了笔将姜依容刚刚说的话,一字一句的记了下来。
姜依容一脸疑惑的问他道
“你记下来干嘛?”
“女儿过几年就大了,我正在发愁日后怎么教她呢,你这话说的很是在理。我觉得这些话作为她感情上的启蒙是最好不过的,所以就都写下来了。”
李景乾笑着回复她道,那笑容中带着一丝宠溺,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虽然能让你依靠的人少之又少,但是你有我不就够了吗?我会努力陪你走完这一生,成为你最坚实的后背。”
姜依容瞬间眉头就皱了起来,她有点不耐烦的说道
“你是不是忘记皇帝要自称朕了?”
妈耶,她刚刚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男人太可怕了,真是的,能不能正常点。
“在你面前自称朕,你不觉得这样显得我们两个很生疏吗?”
李景乾无奈的回复她道,这女人就是不解风情,烦死了,每回都打断他,算了自己的女人自己体谅,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说完一代帝后登基后日常的小故事,我们再从头来说他们是怎么相遇的吧,要说起这个那就要从姜依容17岁去云州的一场经历说起。
那是一段尴尬到抠地的相遇,两人从最初的争锋相对,到后来携手从低谷走到高峰,让人不由得感叹,命运这东西谁也猜不到最后,因为它比这世间任何的故事还要跌宕起伏,不是悲剧,也不是喜剧,而是看似平淡实则起起落落永远充满未知的体验。
第一章
一辆看上去不起眼的马车从小道上驶来,姜依容按照往常的惯例亲自去大福先寺给已逝的父母供奉长明灯,故而仅带了数名丫鬟小厮。
突然,小道路旁的草丛中冒出了一群身穿黑服的蒙面人将马车团团围住,马夫被此场景吓得急忙拉了一下马,马车骤然停了下来,姜依容因这突发事故险些撞上了身前的小案。
赶车的马夫看着眼前这场景都快吓晕了,他惊恐的向姜依容询问道
“小姐,我们的马车被人围住了,这可如何是好。”
姜依容连忙将车帘掀起,在看到窗外的场景时,她内心也开始躁动不安起来,此时她隐隐感觉有些不妙,不过她很清楚现在这种危机的时候,自己这一方一定不能乱了阵脚,于是她立马冷静的下拨命令道
“马车不能停,加快速度,所有人听令,对方人数过多,不要与之纠缠,疾马前行。”
“是,遵命。”
很可惜姜依容并未料到对方是有备而来,而且派了不少人手和武器,此次并非只有杀手还有弓箭手在暗处隐藏着。
很快,数十把箭从草丛中似流星般扑面而来,转眼间除了马车里的人安然无恙外,其他人马皆死于乱箭之中。
姜依容终于也坐不住了,等死可不是她会做的事,这种时候唯有拿命一搏,才有活下去的可能,想清楚后,她迅速起身跳下了马车开始迎战。
可能她命里注定有这一劫吧,因为此次出门是去寺庙,所以随她出行的这些人包括她都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甚至她都没带多少人,而且带的这些人,武功也不精通。
毕竟此处虽然是云州境内,但是离她管辖的地盘青州可不远,一般人只要脑子没啥毛病,都不会在老虎头上瘙痒。
她是真没想到还真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她动手,终究是她大意了呀,难道她今日真的要命丧于此吗!
不,她不甘心,不过哪怕她在这场战斗中拼劲了全力,也没办法改写自己的结局。
刚开始她跟这群黑衣人打斗,她还能凭借自己的拳法没落多少下风,但对方派来的人终究还是太多了,在她体力不支时,对方也乘机一掌把她给劈昏了过去。
好在对方不是要她的命,但是没死虽然是万幸,却又是另外一种不幸的开始。
良久,姜依容被一群婢女婆子摇醒了,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人五花大绑压根就动弹不得,正想努力挣脱时,为首的婆子笑着看着她说道
“我劝姑娘就别白费力气了,这绳子您再怎么挣扎也没用,还不如省省心。不然伤了姑娘这一身嫩肉,姑娘不心疼,老奴可心疼了。”
“你们是何人,何故绑架本郡主,知道绑架本郡主的后果吗?”
“奴家自然是知道郡主是谁,不然也不会绑了您过来。奴家劝您,乖乖听话,少遭些罪受,莫要挣扎,您也挣脱不了,何苦来哉。郡主就不用盼着有谁来救你了,此处隐秘,是特地为郡主挑的地。”
嬷嬷不紧不慢的说道,话语里丝毫没有一点慌乱。
不管姜依容怎么挣扎,怎么用话语威胁她,她也毫不在意,转头就吩咐婢女按住姜依容的手脚,她自己亲自扒开了姜依容的嘴唇,将一碗药强行灌了下去。
做完这些,她还不忘嘱咐婢女把姜依容身上的绳子解开,之后又让婢女将她准备好的一件轻薄的衣服给姜依容换上,然后将姜依容放到床上去。
等这一切都办完了,嬷嬷就带着婢女退下了,快关上门时,她回头又看了眼躺在床榻上脸颊泛红的姜依容,得意的点了点头,此时她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在心里满心欢喜的想着,主子这回下达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不过她没看到的是,姜依容在她关上门的那一刹那,用仿佛是来自地狱里恶鬼的眼神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这一眼也费劲了姜依容所有的力气。
她在这之前为了不被药效所控,嘴唇都咬破了,鲜血也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可是怎么办呢,若是能挣脱这狼窟,她早就挣脱了,想到这里时,她绝望到眼泪止不住的流。
她恨啦!但她不能死,只有活下去才能替自己报仇,她一定要搞清楚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到底谁是主谋。
这些害她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替自己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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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你们找的人找到了没。”
“回姑姑的话,人我们已经带到了,药也喂了。此人名为刘尘,我们哥几个也打听了,他家里有一个瞎了眼的奶奶和因打猎瘸了腿的爷爷,老爷子前些年就去了,他奶奶三个月前也走了。这刘尘是个孤儿,故而也没有父母,如今全家上下也就剩他一个人了。又因为穷的叮当响,二十有三了,还无人愿意将姑娘嫁他,不过这模样长的确实不错,也不算辱了郡主。”
嬷嬷满意的笑了笑,不过她很快便收起了笑容,仔细的叮嘱着面前的小厮道
“把人送进去,就赶快出来,不能乱看乱摸,如果出了差池,仔细你们的皮。”
小厮们连忙笑着在一旁低头哈腰的表示忠心道
“是,姑姑放心,小的办事一向最妥当了。一定谨遵姑姑教诲,绝对不会坏了大事。”
嬷嬷放心的离开了,她本是王爷外祖家老夫人的陪嫁侍女常丽珠,年老被主子安排在一处庄子养老。
前些日子被自家大小姐生的小王爷派遣了任务,自是小心谨慎,避免出现差错,让主子失望,也算回报主子恩情。
至于怕报应,都是快进棺材板的人了,如果能帮了主子的大忙,死了也甘愿。
这边几个小厮将刘尘放到床榻上,目不转睛的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们就离开了。
世间的一切灾难,都从杀盗淫妄开始,写到这里时作者也不由得感叹一句
劝人不要亏良心,劝人恶事前三思,凡是恶因有恶报,等到报时后悔迟,报了也莫生怨心,若是未报早忏悔,千万不要再复仇,冤冤相报何时了,世世轮回永不休,众人皆苦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