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蘭很是焦急,连忙问张滢:“到底怎么样?”
“我找到人了,他是大三的,土木院的学生。不过吧,他有对象了。”
安蘭一下子泄气:“行吧,花谢了。”
后来,安蘭学会了一个词,叫“crush”,意为短暂的爱恋,稍纵即逝。
放寒假前,南京突然下了场大雪。安蘭当天没有考试,早上一起床,就看到窗外还在飘着雪花,地面上铺着厚厚的一层白色。早饭是昨晚准别的吐司,但午饭怎么解决就有些犯愁。许益清看了看窗外,问安蘭:“要是待会儿雪停了,我们去香樟苑吃吧?”
安蘭有些纠结,她很怕冷,而外头的风明显不小。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回头在心里叹气:自己还是不会拒绝。
十点多的时候,雪就停了。她们换上厚实的雪地靴,围巾帽子一个不落地戴上,还往身上贴了暖宝宝才敢出门。外头的人却并不算少,路上被来来往往的人踩出杂乱无章的脚印,凹陷处积着层水。
操场上零零散散的堆着学生们制作的雪人,有的精致有的粗犷,但都有着属于冬日的那份活泼,安蘭看着便觉轻松。其实安蘭并不喜欢雪,她厌烦雪的寒冷与出行的不便,但不可否认的是——雪花纷纷落下的样子真的很美。
她想起来自己初中的时候,语文老师让他们写现代诗,她的那句“雪是水开的花”还被老师课上拿来分享,脑海里至今不曾忘记那个场景。她写文章的灵气始于中学时期,也淹没于高考之前,昙花一现。
午饭吃的是拉面,安蘭常常光顾的一家,但她觉得今日的面味道似乎变了。安蘭很不喜吃酸,就连饺子都只是倒一点酱油拌一拌,今天的面醋酸味浓了些,她觉得有些倒牙,很不舒服。但她没说,许益清也没有吃出什么不对劲,她便暗想:也许只是自己对酸味过于敏感了罢。
回去的路上,安蘭本是将手揣在衣服兜里取暖的,但手机震动了一下,提示有新消息。她便单手取出手机,瞥了一眼,不是班级消息,也不是社团消息,而是程健发来的:“安蘭,帮忙做个问卷调查?”
她回了个“嗯”,便熄屏插回了兜:“许益清,真冷哦。我们走快点回去吧!”
问卷与程健的专业毫无关系,但大三并没有公选课,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问卷是别人的作业。她没问,也许是朋友,也许是女友,安蘭不想知道更多。
这一年的冬天,真的很冷。在安蘭的记忆里,往年到了春节期间,气温很暖和的,但是这年的春节,安蘭看不到什么太阳,也每天套着厚毛衣和羽绒服,还依旧冷得手脚冰凉。江南的冬天顶难熬,湿冷渗进骨髓,不像北方的干冷,流于表面,更何况北方还有暖气。
母亲给安蘭递过去一个热水袋:“你怎么这么怕冷?往年也不这样啊!”
父亲在一旁磕着瓜子插话:“是不是做手术做的?身体素质一下子下来了。你呀,要多锻炼,还是瘫着不动导致的。明天开始,每天早上我带你在小区里跑两圈。”
安蘭在家是从不化妆的,连口红都不涂。此刻她轻轻咬着惨淡又有些发紫的嘴唇,想要拒绝,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保持沉默,在父母眼里这便是默认了。
母亲却在一旁提醒:“那你们明天得老早起,明儿除夕还要去你爸妈那儿。要不你们现在去贴对联吧,省得明天早上手忙脚乱的。”
对联是银行送的,安蘭家已经很多年没买过这种东西了。很小的时候,爷爷还会在年前特地赶一趟集市买过年必备的物品,对联、福字、炮仗,这几样一进家门,安蘭便感受到了过年的氛围。现在,对联不是自己千挑万选买来的,红底黑色的吉祥话到处撞车没有新意,炮仗不能放,春节的意味淡了许多。
小时候安蘭还住在老家,除夕的时候总会与玩伴拿装白酒的盒子制作灯笼,然后三三两两地提着灯笼走在尚未安路灯的小路上,没有月光的时候,全赖这微弱的烛火。有胆子大些的还要挑漆黑人少的地方走,甚至会讲两个鬼故事来吓吓其他人。而家长们则是聚在一处,打打牌,能消磨到近十二点。孩子们在外面玩累了,便钻到那里,摸着桌上散落的瓜子花生,安安静静地看长辈玩牌。
可是现在,安蘭只能一个人缩在房间里,看着电脑里放的很多年前的老片,时不时和朋友在软件上聊天,甚至连对方的表情都看不到。
安蘭窝在家的时间很长,看的老片也很多,从《天使爱美丽》到《死亡诗社》,从《西西里的美丽传说》到《美丽人生》,每部片子看完的时候,安蘭都会感叹一会,然后写篇不算长的影评。好像,这样的生活也不算太空虚。
虽然江南的冬天属于湿冷那一挂的,但对于安蘭来说,空气还是偏干燥的。每天洗澡的时候,她看自己胳膊和腿上有些起皮,涂了身体乳还是不行。大腿上有个长长的疤痕,像极了蜈蚣,那是做植皮手术留下的痕迹。安蘭本是很怕蜈蚣的,现在蜈蚣的样子长久地停在了自己的身上,每每看到,心里都有些像是被一根针戳了戳。
再开学,安蘭又长了一岁,她觉得这岁数像是徒长了一般,安身立命的本事没习得,八面玲珑的技能也没有,总之就是不适合步入社会。
身边的人渐渐谈论起考研的事情,她便也随波逐流起来,又是上校研究生院官网查资料,又是买了堆英语政治的考研学习资料。
她同顾佳禾聊起来的时候,顾佳禾倒是想到一桩事情:“你之前不是挺喜欢魏老师的课吗?我看你呀,就考魏老师的研究生得了。”
“这样行吗?”
“怎么不行?你去问问魏老师情况呗。”
“我好像之前记过老师的手机号,那我发短信问?”
“行呀,快发!”
安蘭战战兢兢地给那个手机号发了一长段文字,她也不知道魏莱有没有换手机号。下午,魏莱回了一句:“欢迎,有空来实验室找师姐们聊聊。”
她突然感觉力气从四肢中溜走,整副躯体变得沉重不堪。她寻了个不上课的下午,去了魏莱的办公室。魏莱见她来了,便将她带去实验室见自己的研究生。
这间小实验室里,只有一个短发的女生,听见魏莱喊自己便回过头:“老师。”
“何君念,这是安蘭,她要考研,你指导指导。”
安蘭想,这位便应该是研究生,于是喊道:“师姐好。”
魏莱还有事便先走了,何君念看了好几眼安蘭:“你挺眼熟的,我应该在哪里见过你。”
“我没有印象。”安蘭赧然一笑,她对记人一事着实不开窍,几面之缘的人时间一长是真的记不得。
但何君念虽然名字记不大住,但人脸倒是记得一清二楚。眨巴几下眼睛,就想起来了:“你是文学社的吧?”
“我大一参加过,后来退社了。”
“那就没问题,好像是参加活动见过你。”
两人一下便熟络起来,安蘭问起她研几了,何君念笑着回:“我刚考完研,才拟录取。现在还在做本科毕设的东西。”
“……”
“考这里是要考四门,英语政治不用说,还有两门专业课,一门植物生物学,一门植物生理学。我可以把我考研的资料给你,正好还没卖。”
安蘭有种平白占了人家便宜的感觉,心里很是不好意思:“不用不用的。”
“没事,反正我都考上了,回本儿了!你加下我的微信。”何君念说完把手机递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二维码。
好友申请瞬间通过,何君念把手机收回兜里:“你晚上有事吗?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把资料搬过去吧,东西太多,占地方太厉害了。”
“啊,有。师姐,我请你吃晚饭吧。”
“行。我五点多结束,你要不要学着做实验?你到时候也得做毕设的。”
何君念给安蘭抽了双手套,让她在一旁看着。安蘭想了许久,也没想起来曾经在文学社的活动是否见过何君念。她参加的活动不多,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但很无奈的,她只对活动组织者有些模糊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