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妙杉看她变了脸色，忙道：“我这也是刚打听出来的，初时我见陈絮往绿葑阁跑的勤，心里纳闷才唤了人去查。我也是刚得了信，没查清楚我也不敢同姐姐说啊。”
蒋玉芙脸色缓和些，又道：“你一向见不得苏家的人好，如今倒是遂了你的愿了。”
齐妙杉听到这，想起在父兄和她在姓苏的手上吃的亏，如今落到她们人人喊打，她心中正是得意，笑道：“是她苏家的人多管闲事在先，如今是老天开眼，我齐家当年的委屈不能白受。”
蒋玉芙瞧她的嘴脸颇有些小人得志，不免在心里白了她一眼，眼界低也就罢了，人还是个蠢的，没出息。
她冷笑了一声说：“这还没怎么样呢，你现在未免高兴的太早。”
齐妙杉被她一句话打落了兴致，又不明白她何出此言，问：“行刺公主可是大罪，人都已经在薄阈府了，难不成还能跑了？”
“行刺公主确实是大罪，可这不没定罪呢么，人在薄阈府也只是关押，绿葑阁就更不用说了，半根头发都没掉还破天荒的让皇上在那留宿了一晚，你如今高兴，高兴什么呢？”
蒋玉芙话说的平静，可在齐妙杉耳里却掷地有声。她被问的怔住，她高兴什么呢？高兴苏允决被关押？还是高兴苏允婵在皇上跟前露了脸？
蒋玉芙看着她一脸茫然，接着说：“这事说简单也简单，皇上如今虽然压着消息不大肆宣扬，但这么大的事，又出在城外，早就内外皆知了，皇上若是想稳前朝，安民心，将苏家那小子一刀斩了比什么都方便，可他压着人不动，说什么证据不足，亦或者要等公主醒转查清始末再定罪之类的话，明显是不想动他罢了。”
齐妙杉越听越糊涂：“皇上保他有什么用？一个乡野的毛头小子罢了，他父亲也不过一个已经告老的小小知州，半点用处也没有，皇上此举何必？”
“是啊，本来我也想不明白，这两日皇上来时便有意无意的提到这上头，可只要皇上提起绿葑阁那位，那真是什么好话都说尽了，活像被她勾了魂儿似得，人在我面前，心却飘去了绿葑阁。”蒋玉芙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说。
想起皇上这些日子在她这里，却总提起旁的人，都是赞不绝口的溢美之词。
她练琴的时候他笑着说：“朕前几日在绿葑阁听了一回，当得上绝美二字，你的琴艺尚有精进之余。”
用膳的时候他笑着说：“瑾贵人的手艺倒是极好的，难为她还能做得一手好菜。”
与她亲近的时候他笑着说：“你身上的茉莉香露不如绿葑阁中的香气雅致，往后少用些吧。”
她越想，眼里越是露出渗人的寒光，像是要吃人的模样，手里的杯盏也被捏得紧了几分。
齐妙杉心里也着实有些慌了：“姐姐的意思是…苏允婵在皇上耳边吹了耳旁风？”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她久来无宠，弟弟出了事就得浴天恩，安婳公主的事天下万民都等着皇上的交代，偏偏嫌疑最大的人到现在还安然无恙，你这还看不明白？哼，我都不记得宫里还有什么瑾贵人，没想到是个深藏不露的。”
“那…那苏允决要是活着出了薄阈府……”齐妙杉想起她父亲暗地里对苏允决动的手脚，不禁有些后怕，话也说的哆嗦起来。
蒋玉芙好没气的瞥她一眼：“慌什么，她这回得了脸是她瞎猫撞上了死耗子，你再怎么样也是家中有人在朝为官的。如今她父亲辞了官，你还怕她一个无靠无依的？”
齐妙杉心里直打鼓，从前她以为苏允婵是个软柿子，能任人揉捏，可从为难她宫中宫女那件事上看，又觉得苏允婵也是个有脾气的。如今她弟弟的出了事，显露的手段更是让她觉得是个不简单的，她若真记恨起她了，指不定给她使多少绊子呢。这…这可怎么好……
蒋玉芙瞧她这六神无主的模样，心里莫名起了股无名火，说：“她再怎么有本事如今也还没得势呢，你父亲悄摸摸使的那点手段她未必能听见风声。”
齐妙杉却难认同：“皇上的意思，苏允决迟早是要出来的，到时候她们姐弟相聚，还有什么能不知道的。”
蒋玉芙冷笑一声，阴测测的开口：“…那就别让他出来啊。”她脸上任旧带着笑，可笑意背后却是露骨的尖刀。
齐妙杉不解，愣愣的没说话。
她又道：“其实皇上如今也为难，这事如今除了苏允决就再没什么线索，可皇上顾念着瑾贵人，又不能动他，可现下再要查哪有那么容易。皇上如今也是两难呢，你若能替皇上解了困局，皇上还能不对你另眼相待？”
齐妙杉依旧没听明白，却又对她说的好处有些动心，讨好着问：“还请姐姐明示。”
“皇上不降罪，让他自己认不就是了，薄阈府里畏罪自杀的还少吗？”蒋玉芙眼里的冷冽让人周身发寒，明明花季正浓的少女，应该是明媚单纯的模样，可她提起生死却如提起日常琐事一般平常。
这下齐妙杉听懂了，可她哪有那个胆子，平日里虽然是嚣张跋扈了些，但从来没想过做什么伤及人命的事。
她眼珠子瞪得滚圆，心里惶恐，话都说的有些不利索：“可…可不敢…好姐姐，这未免太…”
“怎么？害怕？”蒋玉芙轻笑着问。
齐妙杉的懦弱就这么轻易的被蒋玉芙点破，她有些恼怒，心里絮起一股气在胸中流窜，但她是没有那个本事就着蒋玉芙略带挑衅的话脱口冲出一句‘有什么可怕的’，她不说话就等于无形的默认，她知道自己确实软弱，即便她平时总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强势表象只是为了迷惑懦弱内心。
她突然有些难过，鼻子发酸，她看见胆小懦弱的另一个自己，胸腔里的恼怒和气愤只是因为厌恶自己的没用。
蒋玉芙看见她忽然红了眼，心里越发不耐烦：“哭什么，我又不是逼你非做不可，可苏允决要是喘着气儿的从薄阈府出来，苏允婵对皇上心存感激必定盛宠将至，你父亲仗着和刑部侍郎的关系，又买通薄阈府案侍在她弟弟身上招呼的那些鞭子棍子，她必定是要找你清算的，这事你自己掂量清楚。”
蒋玉芙拿起桌上的酸梅汤，饮了一口又说：“这酸梅汤虽然解暑，但也不宜贪杯，今个喝了这些也差不多了。”
蒋玉芙话里是下起了逐客令的意思，齐妙杉自然不好再留，起身行了礼：“那妹妹就先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