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些时日,他知道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玥儿”。他也告诉她他的名字叫“石翼”。他按村民所说的他叫“会飞的石头”解释给她听。
这时,就会听到她一连串清脆地笑声,“石头怎么会飞,石头能长翅膀吗?”
而他则会狐疑地看着这个笑靥如花的小女孩,心想这又有什么好笑。
他曾想如果她看到他龟裂一样的脸会不会吓着她。他会不会离开她?这种想法一直缠扰着他的心神。
冥冥之中,他感觉到有人探寻过这个山洞,但他却始终难以搜寻到那人的气息。
他清晰地记得有两次忘记给这个小女孩准备食物,但小女孩的食物却总能无端地凭空出现。
他感知过整个望月峰,却一无所获。这令他不安。
这种不安令他去村庄小镇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在潜移默化中努力地学习人类,学习人类的生活习性。
许是他沉睡太久,修行太浅的原由,他对人类的生活习性已变得相对陌生。
但他也渐渐知道,他现在在设法讨好她……
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玥儿无意间问他识不识字,他回说不识。
于是,玥儿就开始手把手地教他。别看他平日说话笨嘴拙舌,没料到习字却异常快捷,几乎是过目不忘。
也许是因玥儿教他,他每次都学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为了能写好,他甚至偷偷潜入到镇里书香坊里,拿回一些笔墨纸砚,并开始练字。
渐渐地,玥儿将能想到认识的字都慢慢地教给了他。他的字也日复一日的越写越好。从此,再到镇上商铺,他再也不用挨家挨户地找寻,拿东西时也愈发准了。
他回山洞的时间早了,这样他才有精力去观察她。
他更喜欢听她跟他说话,哪怕他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就像她让他吃东西他拒绝后她撅起的嘴,就像他睡觉时她故意咳嗽而发出的声响,就像她在说了某些事后他无法理解而嗔叹的那句“笨牛”,他喜欢这一切。
也许这就是一直伫立的黑白世界,哪怕平添了最不起眼的一种颜色,也会使生活乃至生命,渲染得绚丽精彩!
时光飞逝,转眼间夏去秋来。一到晚间,天气已变得凉爽许多。
石翼修行之余,总抱着玥儿在山间找寻野果。时过夜半,天气转凉,石翼能感觉到怀里的玥儿瑟瑟之感,虽然玥儿不曾言冷,但他仍怕她着凉,早早地将她送回洞内,再出外修行。
这几日,玥儿在石翼熟睡安静下来后,在他身上总闻到一股气味,这气味一开始并不浓烈。
但几天过去,这气味在近乎封闭的洞内却愈加浓重。
玥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又因羞赧难以启齿,不知如何是好,因为她闻到的是尿酸味。
玥儿的内心波动和反常举动,被隐身相伴的黑熊望在眼中,又疼在心里。他在石翼睡着后,悄悄地观察一番,白日又在石翼身边化身为一根青藤,终于明白,石翼身有异味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些时日,山下村庄里的私塾假日。村里的小孩子跟随爹娘到山内采摘果子,因望月峰谷内山势险峻,路途遥远,行途一半,爹娘不放心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孩走进山里,就让他们在石翼修行的这一片空旷的草甸上玩耍。十几个小孩在草甸上跳跃奔跑,追逐打闹,追蜻蜓、斗蟋蟀、捉迷藏,玩得不亦乐乎。因内里有几个小女孩,年纪大些的男孩也懂得男女有别,知道害羞。内急时远远避之,实在来不及的就躲在石翼背后解决。久之,就都跑到这儿方便了。
他们自小就听说过关于这个石人从山脚道观跑上山的传说,甚至还成为父母恐吓他们的噱头。一开始他们还心怀敬畏,但朗朗乾坤,青天白日,这事情又发生在他们未出生前,慢慢地谁都不害怕了。就连这石人怎么会披着一身褴褛的衣服都不及思索,以为是人们恶作剧。他们比赛撒尿时就都尿在了石翼的腿上,接连几日,那气味愈来愈浓。
这原由使黑熊哭笑不得,最让他倍感难堪的是,有一次一个孩童竟将尿尿在他化身的青藤上。这事叫三豁嘴兔子切实挖苦嘲讽了一番,一见他就故意将鼻子捂起,连说好臭好臭。
黑熊自不与她计较,他又无甚办法阻止这些孩童。因观音大士法令,他不便现身,他怕吓着这群小孩子,经过一番苦思冥想后,终于,他想出了一个办法。
于是,在石翼卯时化身为石人后,他在他身后双腿上各写了一行大字。
天至午时,那群小孩又如约而至。玩耍了一会儿,望月村的何家小二又来到石翼身后,他一边扶着小雀儿,一边摇头晃脑地看着碧草蓝天,正尿尿时,忽然他轻“咦”了声,接连打了几个冷战,将那条淡黄的水线硬硬地憋了回去。他的眼不经意间看见了黑熊写的那两行小字。
他满脸狐疑地蹲下身来,待看清那两行字后,他挥着小手扯开稚嫩的嗓音招呼小伙伴们:快来看——快来看——。
人多胆大,一群小孩面色凝重的围在石翼身后,一开始,还有些吃惊疑惑,等相互询问是谁的恶作剧无果后,气氛慢慢地变得轻松起来。毕竟孩童天性顽劣,思维单纯,一个偏大的孩童歪头想了想,笑呵呵的用笔将那两行字改动了两个大字,又一哄而散地顽闹去了。
一直在旁隐身窥视的黑熊走近细看,内心悲苦地叫了声:“尼娘”,两眼一黑,撅倒在地。
原来他所写得“向后一小步,文明一大步”,被那孩童改成“向前一大步,文明一小步”了。
翌日,一见到黑熊,就笑得满眼泪光的三豁嘴兔子趁他不注意时将他施法定住,然后瞪大一双血红的眼珠恶狠狠地说道:“还是看看老娘的手段吧。”
她不顾黑熊厉声警告不要乱来啊,就转瞬不见。
这日碧空如洗,秋意正浓。
三个小孩童在仔细察看那字没人回复后,有些失望的一字排开扶着小雀撒尿,他们边尿边聒噪着。
就在此时,他们笑意盎然的小脸蛋上忽然露出惊恐的神色,连尿到裤子上都浑然不觉。他们倏然看见,一个硕大的类似于驴头的怪物在石人背上显现,那驴头大耳挺直,红瞳圆睁,一张血红大嘴獠牙森森,它怒视着三个孩童,凶狠地叫道:再尿,割掉你们的小-J-J。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停止,旋即,三个魂飞魄散的孩童不约而同地惊叫起来,“妖怪啊——”,尖叫着慌不迭地如脱缰之马伙同大家向山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