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根如腰粗的青铜柱,上面浮雕的龙,身段有的隐没在祥云间。龙形各异,龙头皆是朝着青铜柱的上端。
青铜柱上伸出了铜链子,另一端紧紧拉在桢楠木棺椁上。六根青铜柱,六根链子,围成一圈,力量均衡,刚好让棺椁稳稳悬在半空中,一丝未动。
吭!
寂静中,突如其来的一个石板移动声。
唰!众人目光一齐射向走在最前面的瘦子,瘦子此时也自知不对劲,赶忙停住脚步,僵直的身子。他的眼珠子咕溜往脚下瞧去,一块石板被踩塌陷入地里半寸。
“不好!”
簌簌!伴着钟爹惊呼一声,墓室圆顶上的箭如雨般倾泻而下。
叮!叮!叮!
刀剑与弓箭头的碰撞声阵阵。
孟越桃手疾眼快,辗转飞身躲避,逃到墙边。
“墙边处无箭!快躲!”她忙呼着众人。
簌簌!
簌簌!
弓箭不停歇地射下,看来还要些时候。
几人退到墙边等候,等这一批箭射完,就可以前进了。
孟越桃抬头看着似苍穹的圆顶,忽然,发现繁星般的光亮点不见了。想来应该是射箭的机关口。
石青看到兰贵抬头看着墓顶,相信她也瞧出了这里面的奥秘。箭从孔洞后射出,待射完这一批后再将洞口封上,呈现一番星夜图。
此前地上并无箭,看来他们是第一批触动这个机关的人。石青抬眼匆匆一撇,目光闪过,严羽是太子的人,钟家父子的直接东主,他猜不出是什么来头。但肯定都是太子党的人。
他们此前彼此都不认识,按令牌碰头。兰贵的一些举止让他联想到那个人,但那张脸又不对。
“爹,你看这伤!”钟岸一扒开钟竹的上衣领口。钟竹胸膛赫然出现的一碗口大的乌黑。
钟爹眉毛紧拧,低沉的声音,“这箭上淬毒。一千多年了,部分箭头损坏,可毒却还在……”
他不想再说下去,因为他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毒?会不会要了性命?拿什么来解毒?
“来!”高个子拉开一人,上前,打开手掌,里面是一颗乌黑的小药丸。
钟爹眼前一亮,随即转眸,瞧向严羽。
虽然是一瞬间,但这一目光逃不过石青的眼睛,他心里暗自估量。
“嗯。”严羽点了点头。
“多谢!”
钟爹立即拿过药丸,放入小儿子口中。钟竹还有些意识,只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动弹。
钟岸将怀里的弟弟正了正身,试着让他舒坦些。
簌!
“小心!”
孟越桃惊喊的同时,簌!手里飞出一枚石子打在射下的箭杆上。箭杆应声而断,落在钟岸身后不远处。
闻声一惊,钟岸忙回头一看,“多谢兰贵姑娘!”
片刻后,确定没有暗箭射出,几人又再次朝六根青铜柱走去。
“嗯!”走在最前面的钟爹、高个子同时抬手示意后面的人止步。两人为突然的默契感,相视,点了点头。看来他们二人都知道了问题所在之处。
钟爹手直指青铜柱前的那带浮雕的地砖,“你们看着地砖的排布……是按八卦图布置机关。八卦分布,每一卦中–代表阳,--代表阴,破此阵需要八个人,站位对则可破阵。反之,一步有错,则触动机关。”
“哎!嘴巴嘚吧嘚,说得准不准?我这条命可不想交待在这!”瘦子手插着腰,一副不屑的样子。转而又换了一脸的平和,目光再回到高个子身上,问道:“师兄,你怎么看?”
“钟老爹说得不错。”高个子点头赞同。
“哦呼,这么说,钟爹有几把刷子,知道破阵之法,在下佩服!”瘦子变戏法般露出无比诚恳的笑脸,一收衣摆入腰带,紧了紧衣服,显然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两位相公意下如何?”钟爹看着准备好了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石青、严羽身上。
石青眼眸一亮,神色如常,坚定道:“行动!”
钟爹面对众人,拿出一块光滑细腻的石头,蹲下,在地上画了起来,“除了坤卦、乾卦,每一卦站一人,注意脚的放置,脚掌站阳位,空阴位。”
钟爹边解说,边在卦位上圈出站位。余下的坤卦,他直接用石头划掉,“坤位无须人站。”
接着,他的手指向乾卦,“这里三个阳,需要站两个人,中间这一阳要身体最轻盈者占位。”
簌!钟爹话刚落,其他几人目光齐齐投在孟越桃的身上。全部八人,除了受伤的钟竹,七人站位,身子最轻者应该就是这里唯一的女子。
“嗯。”咳,孟越桃点了点头。这设阵法者是怎么想的,破阵还要吉祥数字,还得有男有女,女子还不能胖!
“都明白了吗?”严羽爽声一喊,目光扫过众人的面。
“嗯。”
“明白!”
在生死攸关之际,没有人敢有丝毫的含糊。
“就位!”钟爹高高抬着手,看着几人分布站在卦位前。手大力一往下挥,高声道:“出!”
嗒!众人一致如棋子落下盘,稳稳站在卦位上。
轰轰!一阵闷声从地下传来,好像是石盘转动的声音。
几人注意倾听,敏捷如兔。唯一孟越桃显得有些尴尬,她金鸡独立般一只脚落地,身子直挺,侧脸正对着石青,二人如此的接近,她甚至听到了石青沉稳规律的呼吸声。如果稍微一个不稳,必将会倾倒在石青的怀里。
而此刻,石青眼睛直直看着向六根青铜柱,等待着,思索着。
吭!一阵地底下石盘微弱的闷响,随后,死一般的安静。
“好!同时离位!”
钟爹一声令下,众人又一齐跳出卦位,又离六根青铜柱近了。
青铜柱本就离卦阵一丈不到,几人并不敢多踏一步,生怕还有其他什么机构。石青细看面前的青铜柱,上面的祥云与龙,龙头皆是凶残之相。
虽然隔着面具,但金丝楠木的阵阵幽香与其他不知的气味,让石青觉得这里异常诡异。
他的目光撇向那棺木,心想那里装的可不一定是尸体。因为这里的布局似乎搭不上帝王的身份,加上严羽的药草陪葬之说,总觉得缺些什么。极有可能跟野史记载的一样,这里或许是一处疑冢。
他甚至猜想棺椁里可能暗藏着机关,不过危险倒是不用担心,这里的其他人的本事显然不差。要说这里布局的诡异,为什么要这样布置?抑制!
石青一想到钟爹所说的抑制之法,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二人山本就紧挨着,皓月黑石抑制了本山的风水磁场,那这座山为二人山的第一峰,挡在前。远处山脉的风向流转入山坳,再到第一峰,在这座山里布局加以抑制,那是再合适不过。
只不过怎么个抑制之法,他不懂,但是他知道高个子、钟爹一定懂得其中门路。
正看着青铜柱出神的孟越桃,她显然都比其他人要小心,毕竟经历了壁画中毒陷入虚境一事,面前的东西显然都是不能掉以轻心。她有些担心青铜柱里面会有什么暗器,因为注意到柱子上有小孔洞。
虽然廖大哥跟高个子他们挖的通道避开了原甬道,也就避开了大多数机关暗器。静侯爷在野史与正史记载的口碑都不算怎么样,孟越桃自是不信他的坟墓会不歹毒。
“这里六个方位,每一根锁链均分了棺椁的重量。真是妙……”钟爹捋了捋胡须,仿佛是看到了稀世精妙之作,点头称赞不绝。
“钟叔,青铜柱上有机关吗?”孟越桃忍不住问道。
“不错,是有机关。”钟爹点了点头。
不远处,走了一圈的严羽,走近几人,对着钟爹道:“与你说的一致,每一根青铜柱上,同一位置都有这般大小的圆孔。”
石青眼睛往严羽指向瞧去,确实有一个拇指般的圆孔。黑乎乎的,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钟爹抬手指了指锁链,“机关的巧妙就是在这锁链之上,现在锁链的承受力等同,如果每一条锁链中的任何一条受重产生异常,则会触发机关。”
说话间,他转头看向几人,问:“你们身上可有圆珠之类的东西?越是坚硬越好。”
“我……我有。”孟越桃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拿出铜制的如意珠,特意避开了平时用的如意珠。这初次行动是世子对她的考验,如果有差错,石青肯定就猜到她的身份。
石青眼眸一亮,看着兰贵伸出手,一递。有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却又不敢置信。
钟爹接过珠子,招呼着几人聚拢,“六个人,一人拿一颗,听令一齐放入青铜柱这孔洞。”
噹!六人同时将珠子放入。
见此,高个子转头,朝着严羽点了点头。语气沉厚道:“感应锁链的机关口被卡,可否行动?”
“好。”严羽一声应答,抬手间,食指往下一摆,六人离地而去,跃身跳到了锁链上。
孟越桃站在地上,抬头看着他们六人慢慢走近,心里一紧,手心里竟然冒了冷汗。她眼角余光,站一旁的钟爹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们的行动,盯着每一步。
卦阵外半躺着的钟竹撑着手掌,眼睛直盯着锁链上的哥哥。他有些慌神,并没有达到爹爹的平静。
“好,可开棺!”
钟爹一声令下,锁链上的六人衣袖中抽出一样的匕首,齐齐插到棺盖下的缝间。
“起!”
嘭!伴着严羽沉稳而冷厉的声音,六人一齐发力,棺椁盖弹开而去。
看着扬起的白色尘土,孟越桃下意识地掩下嘴鼻。
“空的,衣冠冢!”
高个子声音由震惊到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