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梦 其二
书名:顷刻花 作者:邹蚁白 本章字数:4427字 发布时间:2022-06-04

“倾斜的砖头也有机会若机翼般供一根油条升起。阻力不代表对可能性与事实的否定。”


全文、原作、辑录、历史,完整的话是什么?


“空气也有粘性,泥泞不可能因蓝天的浩瀚而被彻底摆脱。所以逃离只是暂时的,如果你无法在脑海与身边摆除幽灵。空气也有粘性。生命中处处是这样掣肘的幽灵。可我们并未因此而不能飞行,没有人,能够凭这样一点所谓现实的依据,来侵害任何一人在天空中展开的生命。”


稍微有些不同。似是应当,没有那样烂漫。


记得涂抹如没于酸雨里讲话景象的,是一阵昏晦的、移换的、执拗的嚣音。你们有听过Andy Moor和Kaffe Matthews合作的专辑《Locks》吗?便是那样,如崩溃校园里响铃搔出的荒声。在那那搭里,一切都错位又错谬:天高靡靡,白云吸吸,当权者的行障罩于不太有走动与漂流的班级,日的阴徂徂奔空白的西北,列表上执行的时间失去了刻意而生的内涵,师生隔阂与既定的空间失去了划好但被草灰侵蚀的白线,而后是太平洋泛旋、印度洋蒸腾,西来的风东去,热浪与寒流烧灼在人心,而非寒漠的地及空端……


什么也对不上。


“She is nice。”


是的,一句话、一个词,一粒逗号也都不。非要以形容和故事收拢不能总结的霜凇色:“从如铃如弦的音轨,到被否定记忆的声言。”停歇的空气与白色的浮线,缠死了育他又令他育己的虫蚕与白桑。


白。昏黄。杂间着灰。坠落。


抽丝剥茧,吐哺吧。


——坠落。


坠落。


坠落。


然后,升起。


旋而,又是再一次坠落。


坠落。


坠落。


然后困倦着失忆。


——


一个有一段的、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的人,在梦里却什么也瞧不清明。


这是契诃夫式的悲剧:所有的细节都被浸没在刻意壅积的墨纹,一切归在一段清淡又调 戏的尾音,尾音后便是留白,便是沉默,便是坠落、疾苦、寒心、破碎。


然后,生活。


即便旋而,又是再一次重复。


啊。


嚣音。


噪声。




于梦的另一侧,我们用我们的眼,看一看我们可见的不独属于程铁峰的事实。结合赵央、刘思婕或是其他人浅近不一的梦,结合事实,结合报章杂志,谁又说那些人的手笔讲画的妄言、就不是另一个世界里的另一些梦?


结实的、糅合的对立。树叶历落,字块斑驳。


14岁时交了秋冬的边际,程铁峰在午休前往荦州中学位于行政楼旁的大图书馆,在封闭独立的校领导办公区外藤廊的廊口,与一个化名为“华”的具体身份不明的同学相遇。


有一些早期报道指出这名学生是一个矮小的女孩,又有一些报道不加掩饰地议论了被认定为为女孩的“华”丰腴的身材。锼造的文辞支配了大部分人的梦。


无使唇色不再泛丑的胜利并不存在。程铁峰认识华。华在哭泣,报纸说程铁峰因暗恋华而伤心,而一些人,亲近、触及、细节,例如刘思婕与贾霖,他们不飞盈的绪思否认了这一情形。贾霖认识华,在他被掩藏和模糊的记忆里,华的云团只在此处与程铁峰有最紧密的牵扯。刘思婕熟悉程铁峰,他知道在那个人的心意里,就算真有所谓的暗恋,在痛苦的淌泪里也只剩追迎和问询的热意。


“该名学生向小程同学断续讲述了负责教务的屈某对自己言行与人格的侮辱和骚扰。小程同学对此表示了极大的愤慨,决定做些什么。”


那个人很容易生气,在不少人的梦里。可若是稍微接近些,却又会察觉到,那怒意是以泪和血为诉的、对记忆的记述。


那个人很让人困倦,在不少人的梦里。可若是稍微警醒些,却又能接触到,那疲惫是以生和思为咿的、对哎呀的阿臾。


那啥很啊,在哪那样。叽叽喳喳,可是、阐释、复制、赋以的蹛敛。


声音黯淡了许多,暗了,褪了,倦了,知了。


知了。知了。知了。“可”,它们缘何在于此际?这是秋冬之日,这里没有一个地砖返潮的西南炎春与暑夏,这里咿咿呀呀、阿谀奉承、魑魅魍魉、何吕施张、诗章、失荒……


知了。知了。知了。


于是只有哎哎地终止与无声。


知了。知了。知了。




性,精神凌虐,自大,别的,通报里语焉不详,其余的写作莫衷一是。定义因确实的缺失而不可能,变得浮滥而溃乱。于是后来的梦,隐秘且些微了,于所有人与事的笔触里都捉摸不定。这是技巧者逍遥宽裕的神足。


几家媒体信誓旦旦地宣称他们极力还原了真相。这些真相比任何黄色的蘼芜都要衰老和疲惫,只有模仿和刻板的古态,只有听来数千万次因而老去的旧的话语。话语。话语被溃痈的敲打与电码打散。有些版块写着他开始凭其双耳双眼于行政楼的往来中监视师长官僚,早期一些颇有引导性的文章指出他故意挑起教师怒意进行所谓垂钓清浊湖水的法外执法。颂其正义,责其无视法度,怀疑其立场,揣测其方式,或许说对一个孩子维护道德的方式不要那样苛责,又或假设、若世上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去狩猎、则世界的风云,会不会一层层跌跤到自己只是貌似硬挺的脊柱之上、之上、之上的某一枝病脓……


当时,程铁峰的朋友亲属都说,别看新闻了,怪晦气的。


而且,所有流淌复印的版本里,也都不可忽视这样一句:


“一个人会在哪些情况下,不敢声辩与捍卫他掩饰在身后的道德?”


他给出了一个问题。稍显奇怪的是,大部分观察历史脉络与故事情节的人则乘梦呓议,明暗地讲,他给出了一个回答。


“别看新闻了,怪晦气的。”即便是作为一个并不认为“晦气”确存在的无神论者,有时也并非不能认同这样的点评。


只是,有些东西,有的没的。他们有无地藏在每一个环节与思想之间的巨大孔隙里,以无可聊的、无可思考的方式,填补了并未因之完整的世界,让一切都在形式上勉强得到了不知谁所定的合格,而后满足地吞下欠缺,终身去保有疑问与遗忘的饥饿。




于是又这样失落了一段。




程铁峰收集到了大量的人证。不过,这些人证缺乏足够的物证支持,且正如一些说法与调查,“取证方法可疑”:喧嚷中的低音,聆听中飞升的故事,有舒展起落的日记,偷听来的,勾 引而出的,恍惚的,昏暝的。按理说没什么用,何况程铁峰也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孩,没有天听可触,过度的热量便是在新闻里也散发出令不少人颇以为腥膻的猛味。起因,目的,手腕,品性,一切都是值得怀疑的,它必须是,也必须有的。


必然的那一方,什么也没有顺畅的倾诉。


于是又说,有一些人吞吐白气的梦里,倒也不见那么多腹杂与脏器的搏动。他们大概确实无法以常识及智慧理解事态的发生。在它们漫画风格的思想气泡里,对程铁峰的印象,便是一个对印象感到愤怒,并不断努力把人与事从印象里揽请、劝导甚至拉拽出的人。“他们藏在自己教师身份的后方,却又说做着和教师完全不一样的话。”一个冷静到离了日常线谱的小孩子,但又愤怒、又关切地注视着所有的邻人与所有的谱线。


“他们,甚至不与他们一样恶毒着懒惰的大人会说,有什么办法呢,云棠就是那样,生活就是那样,你想改变环境,不如先改变自身,等成熟了、离开了、有条件了的日子再谈——”


再谈什么?风月,酒席,闲天,还是吐?


缺爱,溺爱。聪慧,狡智。冷酷,冷血。暴躁,狂躁。精神不稳,神经错乱。自得自尊,自大自得……写得横乱且不详尽,只因梦的涡旋令船上的看客反胃,令看客的眼疾复发,在深渊的青暗底色里,竟添了许多胃肠的黄气。可是,“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累铸尚在继续,仿佛若没了这作为调停居中平缓风雨的“仿佛”二字,便足以凭其浩瀚的体量与声望,得下一切的严谨客观与真实完整,成就现实,成为现实、现实,现实,而没有仿佛,没有若有及无,没有假设假话假借与别的掺假……


啊,亲爱的观梦者啊,我打一个岔:


你说于这步履不停的哕海里,要怎样行事,才能停下这艘泛在沤梦里的苦船?


我累了,你累了,活着的人睡着,因为在梦里,在梦里便不会醒来,因为此时便正在梦里。


——那么,这一切,这恍若迷宫的、翻弄的、互反的、湍湍的、旷漏的一切——


“另一个世界里的另一些梦。”


——原来,竟是如此毁人却又匮乏的


噪声。


噪声。


嚣音。





……


“没有人,能够凭这样一点基于所谓现实生活残酷本质的依据,来侵害任何一人在天空中展开的生命。教师与教学行政人员,是教学事业的服务人员,他们提供的是一种平等的帮助,师与生之间的关系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教师校长没有高于某一个学生、替某一个学生发言的多余空间,为了得到那种空间,他们只能用欺骗的方式引 诱学生依顺听从,用暗中推动甚至明确作为的方式剥夺一个与他们中每一个人一样平等的职员、学生、家长身上某些并不多余的东西。”


梦的中央,躁动的喧誻踏荡了整片不断泛着圈纹的难辨浅深的湖泊。


当声音被话筒呈送给扩音器时,吼声便自面板的闪烁与心意空白的调剂里终结了权力与权利流动时自然发作的淫恶的响声;当宣言代表着人与物的气息发出时,内容便在规律的交易世界之中提交了新的一份上市申请。用语越是直白而单纯,心意便越是操场里的雷霆;措辞越是缠绕连绵,道义便越会模糊为一柄足施天法的魔杖。


愤怒。轨迹。藤蔓。愤怒。


愤怒让程铁峰忘记了,他本来只是想提出问题,质疑那些人高傲的贪婪、腐败、狡辩与秽乱。事实如此清晰,记录在案的账户转移,无法掩饰的身体触碰固习,被羞辱老师的完整录音及SNS对话证据,还有那么多的人的言语,那么清晰的、明确的、发生的、存在的、在此的、客观的、物质的、落定的、不能为话语修辞掩饰涂改泄出海洋来泡淡的生命、物事……


亲近程铁峰的人很高兴,倾听程铁峰的人很高兴,程铁峰倾听的人很高兴,程铁峰崇敬的人很高兴……


“请匿名。尽可能的话。”“当然啦,你是未成年人,我们要尊重你的隐私。”“这些就放心交给我们去做了,你就好好上课,不要怕打击报复。将来学好了也来我们公检法啊!”


隐藏,退出。没人不理解,没人批判——至少在有程铁峰在场的现场。


除了一个人。


除了一个后悔与逃避的、颤抖于自己咆哮细吼的,14岁的男性青少年。


之所以一切不通达,是因为那个中心,扰乱了他本可通畅的生命。还记得他的记忆么?他本可无视这不详且聒噪的一切。


可他选择了选择。选择了这


这别扭的,形式,完整,共同。发生。




程铁峰没有转学,后来的环境没有省里来查案的年轻人们猜测的那么糟,也不是所有勉强幸存的教职人员与不知是否需要反映的学生都反感这个能记住一切细节的不害怕教师、局长、警察、时政记者以及其余深色服饰潮浪的——


怪物。


“怪物就怪物吧。做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显然这样的怪物不是问题,问题是——


嚣音。


嚣音。准确的说,无法接连于“问题是——”这样一丝确凿肯定的长线的,中断且延续的,点状线条的


嚣音。


流言与蜚语只是花园里的蜜蜂与花蝶,他们装点着内外的桃源,让脉搏之外的青红有了一些新鲜的实意。


这也不是神经系统在构造体系与化学效应上的重大转折,甚至称不上与“揭发师长”相关的压力累积。


那这是什么呢?


嚣音。


噪声。


……


我尊重这一场梦,这一场馆里俯首皆可捡拾的每一场。


所以看来只得推荐你,去听一听不属你我的《Locks》。


你可以顺着那不敞的波痕摸到,哪一缕是一颗心灵,在咆哮的天魔的身体内外,在校园里,一个不断开阖着来去道路上并非唯一的大门的梦——而且这梦,既不是噩梦,也不是所谓良梦,它是非噩梦、非良梦、非这的、非那的……


但它非常地中止,相当地停歇,是如此的、如此的让人急躁和平静,让人的心肺有脱离、跌落与不自在的中断——


无论如何,它很让人难受。


因为它是一个如此缺失的、匮乏的、把描述给叉×删除凋谢的梦,只有在不得不决然形成的闭塞的梦的钦定里,才能使读者作者编辑与行人,得到他们本来似也并不怎样需要的文字裂罅间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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