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个小时前,卓言开车出了门。
因为苏母提到搬家时少了一个银色小铁盒。
“很重要吗?”,染桃问道。
“当然很重要,你呀就是粗心,那么一个盒子怎么忘记了呢?”
苏母在那些搬来的行李里连着翻了两遍仍未找到。
那巴掌大的小小盒子里,装着染桃儿时的照片,更关键的是存有父亲年轻时的旧照,那些老照片承载着母亲对父亲的念想。
于是为了那一个小小的铁盒,卓言开车出了门。
染桃拨打卓言的手机号码,第一次未接通;
第二次,仍未接通;
第三次.....
第四次……
……
电视新闻里的新闻记者正在进行现场报道。
记者勉强维持住身体的重心,努力嘶吼着,抵抗着风的咆哮:“目前风力仍在不断增强,雨也很大,这样的强风雨天气大约还会持续一天,请大家尽量不要出门,如果出门一定要做好防护措施”。
第十次拨打,终于不再是“嘟嘟”声。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听筒里响起的是客服苍白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提示声。
再然后是阵阵忙音……
我要找卓言,我一定要找到他,虽然他很讨厌,总是欺负人,虽然他那么高高在上,冷漠刻薄,虽然……
染桃还是拨打了那个电话
“叔叔,我是染桃,我要一辆车还有……还有司机。”
她不知道此时这样的天气,这种事情还能找谁,谁会愿意第一时间冲在最前面。
大概只有江父了。
五分钟后,一辆车驶入了别墅。
“桃儿,你这是.....这天气......可不敢啊......”
母亲想拦住自家闺女,上次的车祸就足以让这个做母亲的心惊胆战好几天,若是这天气出去,只怕......
可是最终还是没能动摇闺女的决心。
从别墅区到老屋,车子一路在狂风中逆风疾驰,雨水噼里啪啦地拍打着车身,染桃一次次拨打着电话,可依旧无人接听。
染桃想起曾经种种画面,鼻子开始酸涩,然后哭了出来。
那些画面穿过时间,空间的隔阂,从记忆深处的海底跃然浮现——
“一会儿见到你妈,我就说那房子是我准备的婚房吧”
“什么不行,我给你说,用员工福利做借口,你妈肯定不信。”
“我是28号,但我肯定能超越你那个什么土豆丝。”
“我和土豆丝是兄弟,但是我也要做第一,是依靠自己实力做真正的第一,我还要办全球巡回演唱会,拍自己喜欢的电影,你呢以后肯定是我的经纪人。”
“什么?你不愿意?我可是实力巨星,未来的奥卡影帝!切,我这是给你机遇,机遇懂吗,你要抓住。”
“染桃,你说我穿这套衣服怎样?你怎么又说我不好看呢?”
“染桃,东西我都搬回家了.....”
“染桃.....”
“染桃.....”
耳畔似有无数个卓言在唤着她的名字
沿路不时有车祸发生,警笛声一次次响起,那红色的光划破雨幕,刺眼如血红。
交通广播里不断地实时播报着最新的路况与车祸信息。
“不要担心,老爷也在找,少爷一定没事的。”
那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抽泣的染桃安慰道。
这司机是贴身服侍江父的汪叔,从21岁便跟在了江父身边,如今已41岁,对于卓言与江辰的事情,他自是知道。
可是越是安慰,便越是难过,染桃不清楚自己到底已经拨打了多少次电话,但是手机已开始提示电量不足。
交通广播里又开始插入最新的一则消息——
“南三环高架桥下发生一起严重性连环追尾,受害车辆近10辆,其中一辆白色SUV车几乎全部损坏.....”
紧接着,电流的刺啦声代替了未播报完的新闻报道。
南三环高架桥是老屋与别墅区之间的必经之地,而卓言开出去的车恰是白色SUV。
在南三环高架桥,染桃与司机下了车。
一台台沾满了血污的担架从混乱的事故现场被抬出,雨水不停地冲刷着地面,可地上仍不时会出现点点血迹,风中夹杂着血液的腥味。
警戒线前,维护秩序的警察拦住了染桃与司机。
“请注意,不得靠近事故重地。”
“那个SUV......SUV......车主,白色SUV车主。”
雨水的拍打,风的嘶吼,血液的腥臭一同冲击着染桃的感官与思绪,原本已不安的情绪更快地被瓦解,慢慢崩溃。
她双手撑着伞,脸上已分不清泪水与雨水,不断重复着“白色SUV,白色SUV”。
那警察看她如此急切,便说道:“你还是回家等吧,车主已经被拉走了。”
“车主怎样,车牌多少?”
染桃追问道,她迫切的想确定那车主是不是卓言。
警察叹了一口气劝道:“您还是回家等吧,那车主被发现时已经当场死亡了,车被损毁严重,车牌号辨别不清,不过车主是个年轻男士。”
染桃一个趔趄,雨伞失手跌落在地,身子也差点瘫倒。
“你没事吧?”
警察及时地扶住了几乎晕过去的染桃。
“老爷打来电话了,老爷打来电话了!”
汪叔穿过忙碌的救援队伍,从另一边赶过来。
刚刚他去了另一个方向探寻情况,依旧没有收获,但江父在最后时刻打来了电话。
“少爷.....少爷他在医院,在医院呢......”
汪叔带来了江父了解到的情况,
在医院就说明还有希望。
“好......”
那“好”字刚出口,染头就彻底晕了过去。
穿过忙乱的嘈杂的人群,一直一直往里走,在走廊的最尽头是一间抢救室。
“滴答滴答”的仪器声响起,病房内每一名医生,每一名护士都在竭力的做着抢救。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
染桃坐在抢救室外,刚从家里赶过来的江父坐在对面,汪叔站在江父身旁。
所有人都在等着最终的结果。
“他被救下时,已经昏迷了过去,身体多处有严重的骨折,现在的情况来看即使救过来,也可能会有严重的脑部损伤,而且抢救成功的机率很低。”
这是两个小时前医生给予的说明。
“嘀”声长起,抢救室的门打开,一名医生神色凝重地走出。
染桃第一个走上前,三人的目光同时投向医生。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那医生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可是即便再竭力去控制一切不让生者感到悲伤。
但是那“尽力”二字还是宣告了一切已经结束,所有负面的悲痛如排山倒海而来。
江父那清澈的眼眸沉了下来,开始浑浊,失了色彩般,变得暗淡,泪落下,虽未出声,人心已在哀鸣。
染桃感觉自己的身子又一次瘫软了下来,她一个失了重心的踉跄后退,一屁股落坐在了椅上。
那人不是明明好端端的出门的吗,出门前不是还笑她本就是个不靠谱的主吗?
那人不是常常嘲笑她嫁不出去,还说他那么努力要拿第一,就是为了在大红后,方便给她找个好人家把她嫁出去。
那人不是嘲笑她时,还是生龙活虎的吗?
那人不是还要办演唱会,还要演戏拿影帝吗?
那人不是还说要把她培养成金牌经纪人吗?
那人......
那人就这么走了......
染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哀伤,一下子哭了出来。
她在心里狂骂着这个不打一声招呼就撒手离开的人。
“江卓言,你这个骚人,干嘛这么突然的就走了,你不是最喜欢欺负我吗,你走了,还怎么欺负我。你怎么死的这么惨.....呜呜......”
染桃嚎啕大哭。
“苏小姐,苏小姐......”
是谁在叫自己。
染桃猛地一惊,回过神来,这竟是一个梦,再定睛一看,那刚刚唤自己名字的正是汪叔,再看看周围布置,原来自己是在医院。
掖在下巴下的被角还有潮湿感,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滴,想必刚才自己真的因为那梦哭了出来。
“我怎么在这儿?卓言呢?”
虽然知道刚刚那只是个梦,但还是想知道卓言到底在哪里,状况如何?
汪叔解释道:“您当时在事故现场晕倒了,所以我就把你送到了医院,医生说你是受了风寒再加上情绪激动的原因。少爷,他挺好的,只是受伤骨折了而已。”
“那卓言在哪儿,严不严重,是哪里骨折了?”
染桃一连问出了几个问题。
“少爷....少爷......”
汪叔哼哼唧唧半天未说出后面的话,只是一双眼望向那病床旁围挡着的隔帘。
“卓言到底怎么了?”
染桃的话音刚落,帘后便响起卓言那熟悉的声音。
“这一个劲儿地叫我,把我都吵醒了。”
染桃一个起身,一手用力一拉,帘子滑向了另一个方向,那卓言正躺在相邻的病床上。
“嗨,邻居,你好!”
江卓言从被窝里探出一只手冲染桃打着招呼,那一笑,眉梢眼角与嘴角都成了月牙状。
明明贱兮兮还要装成纯真少年,单纯无辜,懵懂天真,人畜无害。
装逼遭雷劈。
这么劲头十足,看来甚是无碍。
染桃又用力一拉,那隔帘又“嗖”一下滑向原位。
汪叔很是配合小世界的退了出去。
江卓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提出了一个问题。
“染桃,我想起一个很值得我们深思的问题。”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染桃心里默念100遍。
“染桃啊,这病房就住你我,你说我们这算不算同居啊?”
额,这的确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这家伙还真是个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