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为纪晓拂办事,早早地走了,他和纪晓拂约定,在刺史府前面的酒家见面。
纪晓拂看时辰,快到赴约时间了,于是到马房牵马,准备离去。
这时候,阮臾公子从远处走来。
“大哥,你要出去?”阮臾问道。
“嗯,贤弟,你怎么在这里?”
“我看到你在这儿,特意过来找你。”
“哦,贤弟,有什么事吗?”
此时,纪晓拂正忙着赴约,可不想被阮臾耽搁。
“大哥,我有件东西要送给你。”
阮臾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香囊,递给纪晓拂。
“这……”纪晓拂有些尴尬。
香囊一般都是女孩子送给自己心上人的,阮臾一个大男人,纪晓拂不知道他送自己这个干什么。
纪晓拂看了看那香囊,有些为难。
这时候,阮臾对他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那表情分明是告诉纪晓拂,他会错了意。
纪晓拂于是仔细看了看那香囊,不,应该说是荷包。
当时世人盛行佩戴香包,香囊逐渐成为仕女、美人的专用品。
而男官吏们则开始佩戴荷包了,有的官吏上朝时干脆把荷包缀于朝服之上。
当然,荷包与香包不完全一样,香包里主要装的是香草,而荷包主要是“盛手巾细物”的,不过外形还是比较相似。
刚才阮臾送给纪晓拂的荷包里面放得有香草,因此纪晓拂才会把它误认为是香囊。
这香包不仅仅是官吏美人们佩戴,当时的老人和小孩也会佩戴。
香包表达挚诚之意,在端午前,送亲人朋友一个香包,就是送去一份祝福,传递一份友情,捎去一份好心情,表达一番美好的祝愿。
小小的香包,传递着爱人、亲人、友人之间的珍贵情意。
香包上面通常绣有花卉或动物,用隐喻象征等手法表达各种情感寄托和美好向往。
纪晓拂细看那荷包,上面绣了一颗青松。
如果是女子送给心上人的礼物,通常上面会绣有鸳鸯、双蝶、双鱼等表示爱情的图案,或者是荷花、牡丹、梅花等隐喻女性的标志,但是阮臾公子送给纪晓拂的荷包,上面绣的是青松。
青松秀丽挺拔,四季常青,代表了坚强不屈,不畏艰难,昂扬向上的精神风貌,同时,青松还是长寿的标志物,当时民间常见的长寿图、拜寿图上时常都绘有青松。
阮臾送给纪晓拂这个绣有青松的荷包,当然是称赞他的高洁与傲骨,坚强与勇敢,同时也是祝福他长寿安康。
纪晓拂看着阮臾,尴尬地笑笑,他知道是自己太狭隘了。
“贤弟,谢谢你!”纪晓拂笑道。
“大哥,再过几天就是端午了,预祝你端午愉快!”
阮臾公子一面笑着,一面把荷包系在了纪晓拂的腰带上。
“贤弟,谢谢你,我也预祝你端午愉快!”
纪晓拂看阮臾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皱了皱眉,道:“贤弟,不好意思,我有急事要先走一步,咱们改日再聊!”
“好的,大哥,您慢走!”
纪晓拂骑马离去,戴着阮臾送给他的荷包。
荷包在他的身上摇曳着,显得格外醒目。
其实,纪晓拂开始时不想接受阮臾送的荷包,也并不是他太狭隘,而是荷包戴在青年男女身上格外讲究。
当时,女子佩戴香囊意为心有所属,赠送香囊(荷包)则表达爱慕之情。
大唐风气开放,当时的青年男女是可以自由恋爱,甚至结婚的。
朝廷有规定,如果青年男女婚前恋爱,未经父母允许建立了婚姻关系的,只要事后说明情况,法律是认可的,只有未成年而不尊从长者才算违律。 (出自《唐律·户婚》)
在这种社会环境下,当时民间男女自由恋爱、约会的情形很常见。
心爱的姑娘一针一线缝制香包,送给自己心爱的人,这是一件多么令人羡慕的事情呀!
民间青年男子身戴香囊或者荷包,通常都会引起朋友们的关注,大家甚至还会拿出来比比,看看谁的香囊最多,谁绣得最好。
毕竟,香包代表了有女孩子对自己芳心暗许。
所以,那些收获香包的青年男子,通常都会把香包挂在最外面,拿来炫耀。
如果,一个成年男子,从未收获过香包,在朋友们面前会很没面子。
在朝中,倒是和民间有些许不同。
不管年龄大小,也不论是否成亲、有心上人,基本上所有的官吏都是佩戴荷包的,纪晓拂当然也有。
不过,纪晓拂现在来到了江南,以商人的身份出现,为了不引人注目,他就把自己的荷包给卸下了。
纪晓拂骑着快马,不一会儿便到达了扬州刺史府附近。
纪晓拂见到了秦安,秦安把准备好的礼物交给纪晓拂,两人一起去见赵宏浚。
纪晓拂和秦安在刺史府管家的引领下,往后花园走去,只见那里香气扑鼻,种满各种奇花异草,花园锦簇,玲珑剔透。
园子后面还有一个池塘,池塘里面种满荷花,池内翠荇香菱,争奇斗艳。
刺史赵宏浚便把宴席设在后花园中,待纪晓拂、秦安达到时,他早已在那里等候。
“请坐!”刺史赵宏浚笑道。
“多谢大人!”纪晓拂回答道,然后坐下。
“你就是纪芸?”赵宏浚询问。
“正是。”纪晓拂回答道。
“你想收购纪家锦丝店,据为己有?”
“是的!大人如果肯出手相助的话,这个就请大人笑纳!”
纪晓拂对赵宏浚笑笑,然后给秦安示意,秦安急忙把之前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递给赵宏浚。
赵宏浚一看,两眼放光,那是两颗夜明珠,价值不菲。
“赵大人可还满意?”纪晓拂试探性地问道。
他一面说着,一面暗暗观察赵宏浚。
“很好,纪芸,有胆识!不过,这事我办不了。”
赵宏浚退回了夜明珠。
赵宏浚的举动让纪晓拂吃了一惊。
纪晓拂以夜明珠为诱,就是想引他入套,没想到被他拒绝了。
不知道的人,或许还会以为他是个清廉正直的官吏。
不过,赵宏浚的品味,纪晓拂是清楚的。
“难道他还能改习规正?”纪晓拂暗暗心想。
“不对,他若是真的清廉,今日就不会邀请我了。”纪晓拂告诉自己。
“看来,他也是在试探我。”
纪晓拂立即明白了。
原来,这赵宏浚也是只老狐狸,纪晓拂想引他入套,他也在暗暗观察着纪晓拂。
纪晓拂看着赵宏浚,想了一下,说道:“大人,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我便去求见其他人。秦安,咱们走!”
赵宏浚见纪晓拂如此,心里疑惑。
这扬州城中,自己才是老大,若是连自己都不敢接的话,那么何人还敢接手?
赵宏浚越想越觉得诡异。
不过,看纪芸这气势,像是有备而来。
而且,他出手如此大方,赵宏浚可不想失去那两颗梦寐以求的夜明珠。
“等一下!”
“纪芸,你就是走到天涯海角,也没有人敢接你的生意!”赵宏浚忽然大声说道。
纪晓拂一听,笑了,然后回答道:“我纪芸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生意,这纪家锦丝店,我要定了。大人如果愿意合作的话,咱们还可以谈,价格由大人出。如果不愿意的话,那我就另求高人,赵大人可不要后悔!”
“纪芸,你好大胆子!你可知道这纪家锦丝店的主人是谁?”赵宏浚问道。
此时,他已有愠色。
纪晓拂一听此言,知道有戏,于是马上回来。
“是谁?”纪晓拂笑着问道。
“纪晓拂。”
“他以前是庐州富商,现在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如今又被派来巡视江南,在这个节骨眼上,你竟然还想占他的店铺?纪芸,年轻是好啊,可是不要太狂妄了!”赵宏浚回答道。
纪晓拂看了看赵宏浚,笑了。
不过,赵宏浚的话也提醒了纪晓拂,赵宏浚对朝廷里的事情了如指掌啊!
纪晓拂不难猜出,他在朝中有人。
“这个,我当然知道。只可惜赵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纪芸,你什么意思?”赵宏浚急忙问道。
“这纪晓拂调任京城,无暇顾及生意,早在半年前就把全部生意转让,交给一个姓钱的商人。这姓钱的商人,为了留住生意,仍然打着纪家锦丝店的名义,其实,这锦丝店早也易主。”纪晓拂笑道。
“你……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赵宏浚问道。
“当然。不信,大人可以派人去调查。”
听完纪晓拂此言,赵宏浚心里恨得牙痒痒。
这扬州城中,大小店铺,凡是不提前知会赵宏浚的,都会受到打击,这是扬州商界公开的秘密。
这位姓钱的商人竟然偷梁换柱,利用纪晓拂的名义,大张旗鼓地开锦丝店。
赵宏浚由于畏惧纪晓拂的权势,所以不敢动,没有想到竟然是钱姓商人开的店。
在自己的地盘上,竟然敢不来拜见,赵宏浚越想越气。
不过,赵宏浚虽然生气,依旧默默不言。
若是换做以前的话,听到此话,早就怒发冲冠了。
赵宏浚本想立刻答应纪晓拂请求,可是现在,他收敛了许多。
这是为何呢?
一是自从丁家的案子发生后,他不得不收敛些。
翰轩书院闹鬼的事闹得是沸沸扬扬,女鬼到处鸣冤,这件事引起巨大轰动,曾经好几位监察御史都来过问过此事。
虽然,最后赵宏浚都凭借自己强硬的背景把事情给摆平了,但是早就臭名昭著,引起了众人的怀疑,因此收敛了许多。
二是现在正在风头上。
纪晓拂的派来的钦差小队目前就在扬州,把扬州诸位官员查得是鸡犬不宁。
而且,钦差小队还特意调查了丁家的案子,他们拿走了丁家的卷宗,把当时审核此案的官员们盘问得无话可说。
钦差走后,扬州诸官惊魂未定,立即把这件事情报告给赵宏浚。
这位赵大人现在也正在为此事心神不宁。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当然会老实许多,不再兴风作浪。
纪晓拂等了许久,赵宏浚依旧默不作声。
不过,纪晓拂通过观察,他已经看出赵宏浚已有怒意。
于是,纪晓拂率先打破了僵局。
“大人可是还有什么顾虑?”纪晓拂问道。
“纪芸啊,就算你所说的是真的,但是纪晓拂既然把店铺转让给这钱姓的商人,想必和他关系非同一般。老夫,可不敢冒这个险啊!”赵宏浚回答道。
“赵大人,曾经你是那么的意气风发,没想到如今却是这样的唯唯喏喏。”
纪晓拂冷笑了一下,然后继续激怒赵宏浚。
“大胆!纪芸,竟敢在老夫面前撒野?”赵宏浚怒吼道。
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怎么,赵大人,你怕纪晓拂,难道就不怕女鬼?”
纪晓拂忽然邪魅一笑。
赵宏浚听出纪晓拂言外有音,不敢再动怒。
他暗暗观察着纪晓拂,揣测着他的身份与来意。
“老夫行得正坐得端,无人可惧。纪芸,你想说什么?”
赵宏浚暗暗地笑了。
“赵大人真是聪明人,那我就直说了。”
“钦差大人那边,我有办法。如果,你愿意合作的话,咱们就好好谈谈;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我就只有让纪晓拂的钦差小队来找你谈!”纪晓拂邪魅地说道。
“纪芸,你好大胆子,竟敢威胁老夫!你可别忘了,这里是老夫的家里。”赵宏浚怒斥道。
然后,用手示意,旁边的侍卫立马戒备。
纪晓拂一看,立马转脸为笑:“赵大人,我是来谈合作的,不是来与你为敌的,你又何必如此紧张?难不成,你真的怕女鬼?”
然后,慢慢走到赵宏浚身边,低声说道:“纪晓拂,你怕他,但是我不怕,因为,我手里有他需要的东西。”
赵宏浚一听,瞬间转怒为喜。
“纪芸,你什么意思?”赵宏浚急忙追问。
纪晓拂示意秦安,拿出一张东西给赵宏浚看。
赵宏浚刚看完,秦安便快速夺走,立即销毁。
“纪芸,你?”
赵宏浚怒不可遏。
刚才秦安给赵宏浚看的东西,可是他做梦也想得到的。
因为,他觉得,如果有此物在手,纪晓拂就会放自己一马,自己也就不用如此天天提心吊胆。
可是,没想到被秦安给当面撕毁了。
“赵大人,只要你肯和我合作,这样的东西,我手里还有许多,就看大人有没有意向?”
“赵大人,我等你的消息!”纪晓拂对赵宏浚说道。
然后,离开了刺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