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荨一连看了几天的卷宗,越看越按捺不住。她现看再多,无非就像纸上谈兵一般,并没有什么用处。看来,是时候亲自走一趟了。
于是,在做出决定的下一刻,林瑾荨便派小满去通知燕恪和徐依斐,打算今晚叫他们一起吃饭,顺便告诉他们自己的打算。
酉时,腾云书院后院,桌椅饭菜皆摆放好,静待客人们的到来。
林瑾荨到达时,意外的发现霍凌珩竟然也来了,但他不是还在执行任务吗?
霍凌珩察觉到她的心思,主动开口解释道:“我的任务已经处于收尾阶段,离开一会不碍事。今日听燕恪提起你有事要宣布,于是便赶来了。”
林瑾荨这次之所以没有通知霍凌珩,就是怕他因为自己这点小事,在任务中分心而误了大局,谁知燕恪的嘴竟然这么快,转头直接告诉了霍凌珩。
燕恪瞧了眼林瑾荨和霍凌珩,接着朝这边走来,手自然的搭在霍凌珩的肩上,笑着说:“我就猜到你会因为担心霍凌珩的任务而不叫他,但是真的没事啦。实在不行,出了事,我担着。”
林瑾荨冷冷的瞪了眼燕恪,没好气地说:“那你最好祈祷一下,千万别出什么事。”
燕恪转手拍了拍林瑾荨的肩膀,依旧是笑呵呵的模样:“好啦,人都来了,说再多也没用。”然后双手转过林瑾荨的身子,轻轻推着她往前走,然后按在椅子上。
待众人都落座后,林瑾荨率先给自己的酒杯里倒了酒,然后举杯说到:“我还是老样子,不拖泥带水,直接宣布我要说的事了。”
“我打算重走当年我父亲被发配充军时走过的路,看看是否能找到一些线索。”
话音一落,霎那间鸦雀无声。大家对于林瑾荨突然做的这个决定有些意外,一时皆没反应过来。
“瑾荨,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要离开朝邺去查当年之事?”徐依斐对于林瑾荨的这个打算有些担心,在朝邺,天子脚下,贼人不敢擅自出手对付拂千堂杀手。可是离了朝邺,有心人便极有可能察觉林瑾荨的身份,从而暗害她。
到那时可真是,明枪暗箭,防不胜防了。
林瑾荨颔首,十分坚定的说:“不错,我已做好准备。此次前去,不查出点蛛丝马迹,我是不会回朝邺的。”
“啊······”徐依斐一下子哑口无言,她看得出林瑾荨的决心。而她认识的林瑾荨,一旦认定了一条路,便要闷头走到底,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倔强脾气。
霍凌珩接过话去,试着劝林瑾荨:“瑾荨,此事还有诸多需要考虑的东西,要不我们商量一下再说?”
“是啊是啊,你此去途中,万一被人发现你拂千堂杀手的身份,那仇家不就都找上门了。”燕恪赶紧跟着霍凌珩一起劝说林瑾荨。
而林瑾荨却依旧不为所动,神情中没有一丝的犹豫:“他们已经离开我快十年了,曾经的我不够强大,不敢轻易去找他们。而现在,我已经足够强大,能够保护自己了,所以,我不能再每日只坐在屋子里翻看当年的卷宗,我要亲自前去寻找。”
话到此处,林瑾荨停顿一瞬,神情变得认真且坚定:“而这件困扰我十年的事,也是时候用我自己的努力,来揭开真正的谜底了。”
大家听着这些话,但还是忧心不已。
而燕省却与其他人都不同,担心的同时,却也对林瑾荨做出的这个决定表示赞同。因为他知道,这是林瑾荨从小到大的一个心结,只有通过她自己的努力,才能解开。
“既然这是荨儿的决定,那我自当全力支持,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来找我。”燕省首先开口支持道。
燕恪有些惊讶的瞪圆眼睛,转头看着燕省,刚要说什么,却被燕省拦住:“荨儿,这一路怕会有不少危险,你一定要多加小心,而且一定记得要时常来信,也好让我们放心啊。”
林瑾荨浅浅一笑,轻轻颔首。
“气氛别这么沉重啊,今日是为我送行,都开心些嘛。”林瑾荨看着在座的一个个眉头轻皱,一脸担忧的模样,赶紧安慰他们。
燕恪的心绪调整的最快,像是早就料到了他们拦不住的这个结果,于是拿起酒杯,跟着林瑾荨的话安慰大家:“瑾荨说得对,今日我们就为她好好送行。瑾荨,希望你此去一切顺利,争取早日找到你的父母。”边说,边拿着酒杯敬林瑾荨。
林瑾荨会心一笑,拿着自己的酒杯碰向他的,然后一饮而尽。
其他人仿佛也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调整情绪,边向林瑾荨敬酒,边嘱咐她路上一定要保重。
这顿饭,吃的林瑾荨心中暖洋洋的。这辈子,能有这么多无条件支持自己,陪在自己身边的朋友,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此去,她一定会找到自己亲人的下落,尽管前路荆棘遍布,险象环生。
饭吃完后,大家一起收拾桌椅时,霍凌珩悄悄走到燕省身边,低声问道:“燕叔,为什么您刚才没拦着瑾荨呢?”
燕省看着正在忙碌的林瑾荨,说:“因为我知道,不管我们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徒劳,拦不住的。”
“可是,她此去很有可能一无所获,且有性命之忧。”霍凌珩的眉心锁着,脸色紧张。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心结,只有她自己才能解得开。”
“可我还是放心不下。”
“你别担心了,她呀,早就不是那个任务时需要你暗中出手相助的小姑娘了。”燕省拍拍他的肩,然后走过去帮着一起收拾东西。
霍凌珩凝望着林瑾荨的目光变得复杂,刚才燕省的那句话说进了他心里。是啊,她如今已经是和自己平起平坐,实力相当的一等杀手了。当初那个执拗的小姑娘,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
大家收拾完后,天已经黑透了,于是林瑾荨告辞了众人,与霍凌珩一道回家。
路上,寂静一片;天空中,繁星闪烁。
霍凌珩看着林瑾荨的目光幽深且柔和,连说话都是轻轻的:“打算去多久?”
林瑾荨想了想,摇头道:“不知道。”
“那,要不要我完成了这边的任务去找你?”
“不用的,”林瑾荨十分体贴地说道,“堂里事务繁忙,更何况我这一去,许多事都落到了你和燕恪身上,不好再让你来回操劳了。”
“那,好吧,你,一路上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遇上什么难事了就写信回来,我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去帮你。”霍凌珩太了解林瑾荨的性子,所以也没强求,只是嘱托了几句。
林瑾荨点头道:“你放心吧,我会的。”
“那你,”霍凌珩顿了顿,小心中又带着期待的探问她,“你会想我吗?”
“会啊,不只是你,我还会想念燕恪、依斐还有燕叔。”林瑾荨回答的直接,完全没听出霍凌珩话里隐藏的另一层意思。
霍凌珩听到这些,难掩失落,有些沉得叹了口气,瑾荨,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在装听不懂。
林瑾荨却没察觉到霍凌珩的异样,抬头望了望天,转头对霍凌珩微微一笑:“不如趁着今夜皓月繁星,你再弹一次梅花三弄给我听,如何?”
“好。”
回到酒肆,霍凌珩从屋里取了琴出来,二人对坐在夜空之下,好不惬意。
听着悠扬的琴声,林瑾荨看着霍凌珩的眼神有些发直,渐渐的开始走神。
对于这次出行,林瑾荨说不担心是假的。她并不是担心自己会遇上危险,而是怕自己用尽全力,换来的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实在害怕,这辈子再见不到他们。可尽管如此,她也要去,哪怕有一丝丝的希望,她也要抓住。
还有她那在父母失踪后接着不见踪迹的哥哥,他现在还好吗,有没有变得比小时候更好看呀。
她真的不想再继续过这种,和亲人分离的日子了,所以,这次她才会如此坚决,如此的毅然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