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框眼镜的男子叫辛烛,其父亲曾是环乡的真知者,负责整个国家的文化教育以及
光源教义的散播,不幸在环乡停转之日牺牲,如今子承父业,继续留在女皇身边,负责统筹环乡重新崛起的教义与招纳。
红袍女子是时炬王的女儿风御清,按位置来说应该算是殿主的继承人了,可偏偏自幼娇生惯养,不担忧生存,也不喜欢蛮力,只会舞弄一些女孩子用来玩耍的伎巧之术,然而其本身光序天赋好,实力竟然达到光序三的边角,然而她却难以驾驭这种天赋,如今跟随女皇走走复国历程,本来也是木卿有意安排她来适应光序的强度,同时还能镀金服众,不过多半只是在后方坐镇,几乎不会分到前线岗位。
圆润的女子身资飒爽,是铜宇的顶才机械师陶陶,专门为此行队伍供应盔甲兵器,与离火者私下贸易乌炬——一种可以吞噬黑暗自行生发光源的树木,走 私界大有来头,加入此番计划运作应当是有合同协议的,不然依照余山来看,这些商人的本质可不会有这么明亮,无论在哪里。
头发蓬松的男孩是附属国白叶城城主白落尘,其种族所属也应当是环乡一脉,看上去都是年轻气盛,身材瘦小娇弱,乃至于余山竟然是众人之中最高的那个,实际年龄可不一定比余山小。余山见他谈话时除了嬉皮笑脸之外,不见其作为城主应有的城府。于是余山自然联想起木卿,还有那口无遮拦的风御清,不由发觉环乡者的种族似乎都是不善于隐藏心机的性格,难不成真是种族天性如此?
剩下那个棕发的混血是环乡炉宇殿赫赫有名的黑剑队长奥克.雷炬,为人谈吐正直义气,身材相较其余的环乡者算是魁梧有力,说话时浑身都散发出轰隆隆的粗气,仿佛一道活生生的火炉伫在那边。
剩下的就只有木卿,‘失梦人’一目,以及异乡人余山了。
辛烛呼出白气,望着即将放亮的天空,对一边的陶陶咿呀了一声道:“喏喏喏,你说我们这次装备供应已经出现停滞了,除了女皇跟奥克队长外,剩下的人光序都低得可怜,不说与那些全副武装的军队迂回,甚至连某些成群结队的低光序余晖尘鸦处理起来都发懵,这还怎么安心执行计划?”
一边的风玉清尖锐的声音一下就插了进来:“就说你们学士自以为学富五车,实际上用起来一无是处,往往就是最慢反应过来的那个!这些不早该想到吗?出去之后若不能联合些持火者部落,早晚都得活活饿死!”
陶陶耸耸肩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虽说最近有战争的迹象,不过私底下输出几件白钢套是不在话下,你就别杞人忧天了。”
余山一边听他们讲,一边就歪着头去看木卿反应,这女皇走在队伍前头一言不发,只是用剩余的光源补充齿轮剑拨开挡路的积雪,暴风雪虽然变小,可灰蒙蒙的天空依旧不见放晴的架势,四周寒铁一般嶙峋的山石森严矗立,山顶还有段路程,只是雪道越来越窄,几乎只能容下余山一人的宽度,不过环乡者身材瘦小,走起来还不是什么难事,余山脚下确实步步为营,深怕一个打滑就翻到一侧的万丈深渊之中。
“你的视星颇为奇特,源头似乎模糊异常,怎么样,能说来听听嘛。”
余山正谨慎走着,就听见身前半米处披着黑棉袄的尘鸦一目头也不回地传来沉稳的音色,在雪风之中犹如静静燃烧的蜡烛。
余山愣了愣,脑中便飘过鬼市上季钟山对他说的话:“老夫见先生视星异于常人……”
经历了这么多理念的洗礼,余山觉得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基础构成已经登堂入室了,如果说他们嘴里念叨的恒星是指那些异常强大,拥有太阳般光源的角色,那么这视星应当也是一个沃土居民某种身份的象征,亦或是某个光序阶段的名称,不过无论如何余山也不知道自己视星是什么东西,那要怎么告诉你呢?
更何况,为什么都是尘鸦对此有异样的感知?真是奇怪的循环啊。
余山想到这里呻吟一声,反而使得一目在前面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赶忙笑道:“不说也没关系,每个人的视星都是自己独有的命数,有些穷极一生去勘探其中的奥秘,最终郁郁终生。虽说我们尘鸦有天生感知的能力,不过也只是流于皮毛,只是听说有许多上层光序的强大势力有足够的力量去探索视星的真谛,从而掌控无与伦比的神力,简直是骇人听闻。”
余山嘴巴抽搐了一下,心想你这直接给我把台阶都给备好了,我肯定是勉为其难的走下去啊。
余山还没来得及礼貌性地回语,那后边跟着的辛烛就兴冲冲地探了个脑袋过来道:“视星么?那东西可有意思了,不像光序那般看得见摸得着,也不像文字那般映入心灵和脑海,那似乎是一种最终的归宿,若能拨弄出来,简直是不得了哇。”
余山对辛烛感官极好,这人几乎就是一个很纯粹的学者模样,也没什么架子,有问必答,待人热情,简直是沃土世界的一本百科全书。
余山于是好奇地问道:“真知者辛烛大人,那光序与视星有什么区别呢?常人的视星是有什么异同吗?”
一听见自己被人称呼真知者,辛烛嘴巴笑得都要裂开了,双眼放光道:“那肯定是有的啊,你这侍卫很好学,非常好,我们环乡正是需要理论人才的时刻,你当第一个学生也是极好的!
呵呵,你看我这激动的,话说回来,就光序而言吧,无论是我们环乡人,那些自负的离火者英灵,那些被光明抛弃的尘鸦,还是说富有神力的神秘恒星,都是一个由低到高的过程。
但除了恒星本身极具光度与热量的内核能直接利用光源之外,所有万物都逃不过损耗,而且还需要辅助炉环去慢慢锻造吸收,才能转换为供自己驱使的能力,不然就跟燃料一般,只能用来发光发热,却与力量毫不相干。
而等同地,光序一要进阶下一个光序,就不单单是吸收光源这么简单了,令几乎所有持火者迷茫的天赋与悟性是第一大考验,而且内容是根据每个人视星所决定的,因此视星的探索往往比我们想象的困难许多,我们只能参考经验绘制出各种类型的进阶表,其残缺比例几乎高达百分之九十九,比如我们环乡的视星几乎取向都是记载在录的光序七的真知者,天赋精通文学与历史,并且可以参透密文与古迹,在光序提升时,所提升的能力自然更偏向精神方面。
目前我是光序二的秉语者,要前进往光序三的渡界者,那么查表可得,进阶需参读壁画《奥古与巨炉》。听起来很容易对吧?然而这种壁画仅存在于传说的空岛上方的赞歌星云里,没想到吧?我也想不到。嘿嘿,那还能有啥办法,只能望洋兴叹呗。
每个持火者的初生光序都是自己决定的,有的持火者出生便是上层光序,这样的天赋往往是成为将军或者君王的底材,然而有的持火者就像我这种是下流光序,被光序提升的天堑阻挡,一生都无法再进一步。
第二大考验自然就是进阶需求的能量了,我要是想进阶光序三,光源品级至少是光序三及以上,毕竟损耗过程极大,品级越高成功率就越高,低于光序三的光源成功概率无限趋近于零。也就是说,一个普通人想要进阶,除开难以获取材料信息以外,还需要去消灭一个比自己更加强大的尘鸦来获取光源,难度自然非常人所能企及的嘛。”
余山听得目不转睛,心中已经对整个沃土的势力有了一个全新的理解,正是这种依赖于光源的体系使得整个世界中光的地位宛如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般,而那些怪异的光序进阶条件则更是令上位光序的阶级具有异常强大的统治力量。
其余人肯定早就已经知道这些基础的构造,但如今听辛烛完完整整的述说一遍,似乎也都在若有所思。
辛烛见众人听得认真,并不在意自己光序永远定格在下流的层面,同样是高兴得手舞足蹈,一边还唱起了小曲,简直就是为传知而生的疯子!
谁料他还未卖弄半晌,就被前头领路的木卿砸了一块雪球过来:“小声点!别在那边一派胡言!你又想引发雪崩吗?”
辛烛面色如丧考妣,立刻换了人似的默不作声,驼着背自顾自嘀咕起来,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子。
木卿也不继续训斥,竟然转头看了眼余山,面无表情道:“常人的视星都是书本记载过的神灵,其所擅长的能力页几乎与神灵相关,不过尘鸦这类种族被神灵抛弃,所以有着从骨髓里面散发出来的憎恶与敏感,感知视星在正常不过了,你不用多虑。”
余山见木卿不再对自己那般飞扬跋扈,反而还言传身教,心中不免有些自得,面上露齿一笑道:“我哪里能考虑什么东西的,不都是在听女皇悉心教导么?我要知道自己视星是什么,肯定和盘托出,不留余地!”
见余山竖起两根手指立誓,木卿转头过去讪讪一笑,自言自语道:“哑啰,一个善于伪装的种族。”
余山听不见她说什么,或许他听见了也不会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转过头去对着身后的辛烛竖起了大拇指,辛烛见状也是热烈回应了精彩的表情,甚至双手交叉在胸前向余山行了个礼。
这导致跟在身后的风御清几乎就要撞到辛烛身上,前面的余山忽然听见七嘴八舌的争吵声,声音之中一会吟吟嬉笑,一会嚎啕大哭,身前的一目先生突然就停下脚步,余山闷头顶了上去,感觉撞上了一堆舒软的绒毛,面上痒痒的,十分暖和。不过这下可好,辛烛本身埋着头也不看路,狠狠撞在了余山背后,余山被人这么一推,自然是站不住脚,又不想挤兑前面的一目先生,身体立刻失去了平衡,幸好反应及时,控制着把身子朝着山岩一边倾倒。
那后边的风御清本身就要撞上辛烛,正在瞪大眼睛叫骂着,面前忽然骤停,自己来不及停脚,一下就扑倒在辛烛背后。
两人如同绊锁的绳套一样,一前一后滑落到悬崖边上。
辛烛哇的一声惨叫,余山就感觉到脚踝被他狠狠拽住,身体本身就是斜躺着,这样一来直接也被一起往悬崖下面拉过去。
眼见情况都转直下,队伍后面的奥克队长见状将腰间的黑剑拔出,往山道一插,‘当’地一声陷入冻土之中,一只手拉拽着剑柄,身体一个横向纵跃就抓住了风御清的手腕。
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有三人挂在寒风凄厉的山崖之间。
余山被拽住了脚倒吊在最下边,双眼洞视着深不见底的谷底,耳边寒风呼啸,脚踝上的手感竟然开始愈发轻柔,只见那辛烛几乎用尽了浑身力量,眼睛都狰狞得要凸了出去,但也难以维持上下两处的联系,上边的风御清衣服被辛烛死死拽住,只能自顾自地哀嚎连连。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余山只觉得浑身如同荡秋千一般在悬崖边上画了一道抛物线,耳边风雪一绕,就如同飞鸟一般缓缓地落到之前所处的山道上面,余山张着嘴巴,惊魂未定之余,只见身后奥克朝着他们点点头示意没有问题,他的一只手居然已经变作熊掌一样,上面涣散出流转的荧光,这应该就是他在一瞬间施展出巨力的武器了。
听辛烛说奥克队长是光序三的掌炉者,那与那个银甲骑士应当是旗鼓相当的,如今见他小试牛刀,面不改色的轻易发挥出难以想象的怪力,不可谓不震惊其令人赞叹的力量。
余山劫后余生,望着身后两人,均是眼神呆滞,气喘吁吁的模样,又看了看前边,好奇究竟为何突然停止前进了。
只见木卿与一目的视线完全没有向差点遇难的几人投去,而是纷纷望向一边的山峰,面色异常凝重。
余山抹了抹衣服,听见身旁的辛烛颤抖着声音道:“是……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