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迷路
书名:山的那边是海吗 作者:安小忆 本章字数:2001字 发布时间:2020-12-17

如果不知道目的地,便可以一直往前走,没有疲惫,也不用担心天黑,只此一人,享受这段旅程,如此甚好。

 

在她家的那天晚上,我吃完饭想一个人溜达溜达,提着一大袋垃圾便出门了,我一直朝着前方走,不知道走了多少栋,当我走到一个打着灯的水果摊前时我停住了脚步,环顾四周,马路对面的车灯亮恍了我的双眼,夜幕降临,人生地不熟,我该怎么办呢?

 

向后走,原路返回应该可以回到原点,在乡下时,我几乎没有在天黑的时候回去过,待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我总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我的脚步加快,好像后面有人跟着我,周围还是灯火通明,路边时不时的出现一辆摩托车,还有的男人骑着摩托车朝我滴滴两声,我不敢抬头看远方,盯着鞋子一步一步的挪动着。

 

为什么刚刚经过的这个路标我又回到了这里?我刚刚明明是向左转的,但是这里很熟悉呀,这到底是哪里?我想回乡下。

 

再来一遍:我站在原地,努力想着今天白天太阳升起的方向,深呼吸,调整好心态,心里默念。早晨起来,面向太阳,前面是东,后面是西,左面是北,右面是南。她家在最里面的六十八栋,需要绕过一个深深的巷口,爬过一个小小的坡,跨过一个台阶就能找到了。

 

我怕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巷子的尽头没有光,我向前走了一步又退了回来,还有一直猫发出奇怪的呻吟,我捂住耳朵,猛地向前冲,我不知道我跑了多远,气喘吁吁,手心出汗,鞋子也汗湿了,那只猫会不会突然出现,变成一只老巫婆把我从这里带走?我脚步加快,只听见自行车的铃声叮铃铃地响彻了整条小巷,我吓得大声尖叫起来,睁大了眼睛,随后捂住了嘴巴,我蹲下来抱住了自己的双腿,心想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摩托车的喇叭声越来越接近了,我又站起身撒腿就跑,经过转角的时候,我摸着墙壁不敢回头,一个长满胡子的中年男子和我对视了一眼。

 

他说:“小姑娘,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我吓得直打哆嗦。

 

他接着说:“来,叔叔送你回家。”

 

我摇摇头,想转身拔腿就跑,但是我心想他一个魁梧高个大男人,凭我细胳膊细腿的我是犟不过他的,我也没有力气跑赢他,他的模样不像伯父那么慈祥,那么善良。我至今都记得,他左手的手背有一道疤。他的胡子几乎长满了整张脸,一双像狼一样犀利的眼睛在黑暗的夜里炯炯发光,犀牛一样的鼻孔喘着粗气,我看不起他的嘴脸,但是他身上散发着一股熟悉的味道,是浓浓的醉酒的味道,他站在我面前几乎有三个我这么高大壮实,如果他是坏人,我一转身他就可以把我反手撂倒在地,我爬不起来,也不能动弹,我可能就做不成自己了,也回不到乡下了,更别说还有一个梦想去看海了,我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谢谢。”我说。

 

“你是不是迷路了?”他问。

 

我试图想从拐角处找到一个离出口更近一点的地方,不再理会他说的任何一句话,眼神闪躲,我的心脏以每秒一百二十次的次数在扑通扑通的跳动着,我全身都在发抖,手心在冒汗,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的这个人就好像当年拿刀架在我脖子上的酒鬼父亲,我对他无可奈何。

 

“这么晚了,叔叔送你回家。”他强调道。

 

我和他素未相识,我也很少和陌生人打交道,对于他这样无端的献殷勤我不知道如何回应。

 

他见我不给他回应心里着急了,一把拉住了我的衣裳,他的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提着我的衣领用手指指着我说:“你要是敢叫出声,老子今天就有你好看的。”

 

我不看他的眼神,也许是出于害怕,也许是我真的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我很瘦,瘦的他只要三根手指就可以把我从地上提起来,到目前为止,这个深深的黑巷子还没有来过一个人,连一辆摩托车都没有来过,那只讨厌的猫还在那“喵喵喵”的叫着。求你给我找个人来好吗?

 

他把我的头按在墙上,手不自觉的从我的大腿往上抚摸,他的头低下来俯瞰我,他抬起我的下巴恶狠狠地说:“别出声。”我在他面前显得特别渺小,他宛如一只凶猛的野兽,几乎要把我活生生的吞下去。他的指尖划过我的脸颊,我也不管了,豁出去了,大不了去死,反正这辈子也不能好好做个人。我一把抓着他的头发,一边咬住他的小拇指,狠狠地咬住,他用力地打了我一拳,推开了我,骂道:“臭婊子。”然后站在原地甩动着他的手。

 

我撒腿就跑,边跑边大声喊救命。疯狂的跑,歇斯底里的叫,朝光亮的地方跑去,那只猫突然嘶叫起来,像老虎一样嗷叫着。他骑着摩托车过来追我,我依然大声喊救命,引来了巷子里人打开了灯光,也有人骑着摩托车过来了,巷子里人渐渐多起来了。他有些不好意思,一瘸一拐的快速朝深深的巷子走去,还冲我吐了一口肮脏的口水说:“呸,臭婊子,你等着。”

 

听着他喇叭声远去的声音,我顿时感觉安全了许多,我侥幸我没有被他杀害,我还活着。但是我一想起来刚刚他所有的举动,我的脑海中都会浮现一句话:“臭婊子。”我是一个肮脏的女孩,一个含苞待放就被玷污的女孩,我全身都不干净了,我这样强行活在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真的无数次的怀疑过这个世界,有我和没我都没什么区别,地球还是会转动,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春天会开花,冬天会结冰,我在垂死的生命线上挣扎,我又被救活过来了,要么自救,要么他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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