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安蘭气色不好,她入学后每次都会涂好口红才出门。
但即便如此,也只是改善了些许,大家看久了依旧能看出她的脸色并不好。
今年的秋天很是敷衍,随意晃悠了几日便在西伯利亚的寒风催促下偃旗息鼓。安蘭本来便不是很耐寒,今年更是怕冷,早早就套上了毛衣,甚至在十一月初又穿上了羽绒服,看上去有些病怏怏的。
跟母亲打电话的时候,安蘭说起自己的穿着,对方就有些诧异:“你这么早穿羽绒服不奇怪吗?哪有你这么穿衣服的!”
虽说是迎新,但晚会安排在了十一月九日的晚上。
其实大家都挺迷惑这个时间的,总有一种新生不新的感觉,每年的晚会迎新效果不佳,还不如九月的百团大战和社团新生见面会来得实在。晚会前的周末,话剧社忙着排练,安蘭上完课就朝社团活动室赶。
苏老师最后定下的唱歌的男生是周尧。安蘭曾听过多次周尧的歌声,不得不说,周尧唱歌着实不错,也因此进了音乐社团。
来得着急,安蘭尚未吃饭,出门前也忘了在兜里揣上点饼干面包之类的食物用来充饥。过了两遍,墙上钟表的时针已经指向7,安蘭饿得不行,肚子时不时咕噜两声。
周尧休息的时候,给安蘭递过去一个小面包:“你没吃晚饭?先垫垫。”
安蘭顺手接过:“老师拖了会儿堂,当时反正也不是很饿,就先过来了。”说完起身朝外头走去,因为苏老师定的规矩——不能在剧场内饮食。面包味道一般,但安蘭并不在意,周尧给她倒了杯水才坐在她对面慢慢喝水。
不久,苏老师就在剧场里喊大家:“大家来一下,先去选一下服装。冯嫣带大家找一下。”安蘭连忙将面包袋子扔进垃圾袋,招呼周尧一块朝里走去。
放服装的黑袋子一个个垒起来塞进了柜子,柜子上贴着许多纸条,冯嫣很快就给大家扯出其中一个袋子。安蘭并没有急着走过去,而是先在一边看着别人选。
冯嫣给她挑出一件方领连衣裙,她接过看了两眼,脑子想的都是:衣服也太清凉了,自己怕不是到时候会受凉感冒一波。
冯嫣收拾得差不多就催促大家试一下:“你们去看下能不能穿上,穿不下再来找我换。”
安蘭拽着张滢跑去了活动室旁的公共洗手间试衣服,套在秋衣之上的衣服还有一些偏大,但着并没什么影响:“滢滢,我到时候是不是可以在里面穿个保暖秋衣啊,反正观众离得远看不清,我穿肉色的应该没什么影响吧。”
张滢演的是十七岁的女孩,此时的她正穿着基本款校服,宽大的外套与同样宽大的长裤,因为天气有些干燥起了静电,她一边捋一边回:“应该可以?问下苏老师呢。到时候在里面贴个暖宝宝吧。”
安蘭又换回自己的毛衣长裤:“你到时候喷点柔顺剂吧,拿水稀释一下喷上去,就不静电了。”
周日排练完已经十点出头,安蘭到了宿舍楼下就道了晚安,然后看着周尧继续护送张滢回宿舍。她抬头看了眼夜空,天上星星并不多,许是云朵密集了些,连月亮都犹抱琵琶半遮面。
安蘭洗漱完,已经快到宵禁时间。房间的灯突然就黑了下来,安蘭一看手机右上角,才十点五十五分。舍友纷纷吐槽:“今天又提前熄灯!他们的表是不是走快了?”安蘭默不作声地爬上床,点开了与程健的对话框。消息还停留在一个月前,那是国庆最后一天,她问程健什么时候离家,对方答复是上午,安蘭便特地和他约好了一同坐车到了南京南站,然后分道而行。那日互道平安之后,两人便再没聊过天。
安蘭想了想,又退出了聊天软件,跑去网上冲浪。微博上并没有什么吸引她的热搜,不过围绕着明星的日常和剧集,她又不追星,翻了一圈实在无聊。
撑到快十二点的时候,安蘭打了个呵欠,也许是因为排练累了,平时是个夜猫子的她今日困得有些早。又打开对话框,安蘭手速极慢地输入了四个字“生日快乐”,其实输入法有联想功能,只需要她输入四个字母就可以打出这句话,但她还是认认真真将拼音拼全,显得很是郑重。
消息在十二点准时发送,那边却迟迟没有回复。安蘭有些失落,得不到回音的失落将心脏挖了个洞,很空很空。安蘭不再等候,熄灭手机翻了个身便睡下了,却频繁做梦。
她已经许久没梦见周琛了,但这次她梦里又出现了他。
她梦见周琛对自己说:“我有女朋友了。”
惊醒的时候,她想了一下梦里自己的反应——大脑有些发麻,又想发呆了一样,一边流泪一边笑着回了句:“哦,要幸福哦!”
她摸来手机,想看下时间,却看到了一点的时候韩熙给自己发的消息:“程健这小子真不地道,都脱单半个多月了才跟我说!下次见面我们一起宰他一顿。”
这下,安蘭彻底清醒了。她没有回话便放下了手机,却在手指不经意间碰到枕头的时候蹭到了一片潮湿,冰冰凉凉的,却让她有种手指被烫到的感觉。窗外的天空开始泛白,暗示新的一天已经彻底到来。安蘭想到体育馆门口每日晨练的大爷大妈,应该快到他们的主场了吧。但今日安蘭并没有早课,她倒也不必这么早起床,于是干瞪着眼躺在床上,静静地等清晨走廊里第一声开门的“吱呀”。
程健的回复是在安蘭上课的时候发过来的,当时安蘭正忙着拍老师的PPT,却看到了跳出的消息横幅:“谢谢!”
很简单的两个字,但他等到十点才回复。安蘭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不是有些瓜田李下之嫌,但总归不是很适合再接话。接下来的时间,安蘭都有些魂不守舍,PPT认真拍了,笔记认真做了,但时不时就发下呆,让顾佳禾注意到了她的反常:“你怎么了?黑眼圈这么重!”
“做了个噩梦,后来没睡着。”
“那你睡了多久?”
“六个小时左右吧。”
由于晚上有门土壤学,安蘭没去参加排练,回到宿舍后,手不自觉地在嘴上一带,把口红蹭出了边界,在本该干净的脸颊画了一道。
很奇怪,安蘭突然喜欢上了这种感觉。打破那种精心修饰的舒爽,好像是小小地跟从前那个乖女孩划了条三八线。
迎新晚会这天的风格外大,吹得教室窗户呼呼地响,像极了深山老宅半夜的恐怖音效。还好晚会在体育馆内,大大的舞台灯热量很足,而在台下的时刻她可以在外面套上羽绒服。
“你怎么这么怕冷啊?我穿个毛衣外头套件牛仔外套就够了。”等上台的时候,张滢坐在候场房间的扶手椅上和安蘭闲聊。
“可能是做手术流了太多血,现在气血不足。”
“那你得多补补,看看你现在瘦得都没二两肉,这样不好看,胶原蛋白都流失了。”
安蘭笑了笑没说话,她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也许是因为挑食,她从小就瘦,天天被母亲叫成“排骨鸡”,更是在初中因为瘦到脱相的面容和偏大的眼睛,被同学取了个“甲亢”的绰号。初二的暑假努努力长了几斤肉,突破了七十斤时,她还异常喜悦地跟同学说这件事。虽然后来因为长了点个子加上备战高考时每日夜宵不断,也不过供她长到九十斤,此后体重再没能往上攀登新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