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佑二十三年,大年初一
“老阁主让我在一个月之内完成五十一张优质藏宝图和五十张劣质藏宝图,共计一百零一份。”
“这玩意儿还有优劣之分?”张占纯略感吃惊,可仔细想想,依照老爷子那性格,倒也说得过去,而后又笑道:“我猜老爷子肯定藏了不少折腾人的东西。”
“不愧父子同心,少阁主算猜对了一半,折腾人的劣质宝藏嘛,例如什么老太婆的裹脚布、三岁小儿的尿布、穿烂的臭鞋,什么都有。“说得连孟效渊都笑了起来,不过很快,他收敛笑容,眉头微皱压低声音道:“传统金银财宝倒也有不少,不过那几千上万两银子都不是重点。”一向谈钱就翻脸的千机阁传统,到了老孟眼里全成了‘不是重点’。
“想利用藏宝图来搅动江湖,不下点儿血本可不行,钱财对于一部分人来说只是身外之物,没点儿武功秘籍啥的?”张占纯出声笑问,随即端起茶杯再品一口。
而孟效渊露出一脸瘆人的笑容,他道:“武功秘籍自然少不了,关键是缥缈心决也在里面。”
听到这儿,张占纯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呛水咳嗽道:“什...什么?这血本下得过分了吧,那可是老爷子毕生心血,他敢拿内功心法出来当赌注?这下麻烦了,江湖中不知有多少人觊觎此书,恐怕会争个你死我活。”
孟效渊对着茶杯吹了一口,悠悠然道:“既然是赌,要玩就玩个大的,否则岂不是显得我千机阁过于小气?”接着他继续冷笑道:“不过少阁主,你刚那茶水喷得有些早了,还没听到头彩呢。”
张占纯倒吸一口凉气,连缥缈心决这种江湖人趋之若鹜的绝世秘籍都算不得头彩,不知老爷子还会拿什么出来。
忽然画风一转,孟效渊那双狐狸眼睛斜着看向心情尚未平复的少阁主,故意问道:“少阁主您作为老阁主的唯一关门弟子,可曾修炼过缥缈心决?”
张占纯一楞,摆摆手叹道:“我只练了上半部,下半部老爷子说什么也不肯给我看。”
“噢,可惜了,老阁主把下半部拿去当了赌注,你再也练不到了哟。”
“我艹!”
言语已无法形容张占纯此刻心情,短短两日不到,他已然体会到什么叫人生大起大落,只可惜大落仿佛没有下限,今日从起床到现在就没有一个好消息。
沉默半晌,他抬头暗戳戳的问了句:“我....能找藏宝图吗?”
“嗐~少阁主这话说得,哪儿有贼喊捉贼之道理。”孟效渊笑得诡异,可这比喻怎么听怎么怪。
见对方一脸纠结面容,他重新拿起烟杆抖了抖烟灰继续道:“老阁主有令,千机阁上下不得参与此次藏宝图活动。我们是主办方,哪儿有主办方自己藏自己找的好事儿?”
“可我什么都不知道,也没人给我商量啊!就这么把下半部缥缈心决拱手送人?”张占纯自知理亏,心中却难以割舍,只得强词夺理据理力争。
“没事没事,你听到头彩以后就会觉得缥缈心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小伙子放轻松。”老孟拿手中烟杆拍拍小张肩膀,一副年长者安慰小儿之态。
“还有什么?”张占纯问得小心翼翼。
“千机币。”这三字犹如五雷轰顶直击少阁主脑门,“稳住,当我知道要拿千机币当赌注之时,反应和你差不多。”
千机币乃千机阁特质徽章,形体小巧掌心可握,设计却精妙绝伦。通过三层罗盘旋转,可以拼凑出不同形状,千机阁一至三阁以及隔海相望四个部门(主楼除外)的管理者共有七人,这七人手里也各有一枚定制徽章,名为‘玉符’。
七枚玉符上刻有不同形状,当千机币旋转变形后可以和不同的玉符相吻合,只有在二者完全吻合以后才能调动其所有资源,不论人手、情报、甚至机关武器等都必须听从调配。纵观整个千机阁上下,也只有老阁主和少阁主两人手里各有一枚。
换句话说,老阁主这一手赌注,把整个千机阁都给下注了。
“还以为老爷子只坑我,没想到连整个千机阁他都一起埋了。”震惊之余,小张不知怎的心中竟有一丝慰藉。
“不过,老阁主也没那么疯,他亦不会轻易让人拿捏千机阁命脉。这枚赌注千机币和少阁主手中那枚不尽相同,只有一次使用权限,且不能干有悖道德礼法、有违世间常理、有损千机阁声誉以及所有生灵性命之事。”孟效渊说着,起身从桌案上的沉香木盒里拿出早已备好的信纸,取上一支狼毫笔,亲自备墨。“少阁主,如今外面已传遍千机阁藏宝图一事儿,接下来改如何处理可全仰仗您了。”
摆好坐姿的张占纯神情都似变了一个人,他十指交叉放于桌前,脑海快速理清当前的信息,“老爷子离家出逃一事不可公布,连千机阁与隔海相望也得保密,只说老阁主闭关修行不见外人,省得外面那群虎视眈眈的人产生歹念。”
“自然如此。”老孟点头赞同。
“我在来的路上已听到不少人对藏宝图一事持不同态度,有些坚信不疑有些当成笑话,不管怎么说必须由千机阁出面将此事澄清。目前藏宝图散发到何处了?”张占纯出声询问进展。
“以临渊城为中心,此刻消息怕已传到京城,东边老邻居万源岛也收到了消息,再过五日便能向北传至平阳城,与其同时沿着岚江一路向西,不出七日消息便能到达天渝城。”老孟掐指算道。
“也就是说,最多七日,千机阁藏宝图的事儿就会传遍整个云胥国。”张占纯继续问道:“那这些人怎么拿到藏宝图?硬抢?这些图再多也只有一百零一份,散发到整个国土后,得到的人可谓寥寥无几。”
老孟又摆出那张狐狸面孔,“可遇而不可求,拿到都是缘。再说了,数量到底有多少只有我们知道,发点虚假的宣传纸能有多困难?任人去散吧。”
“不对藏宝图加以控制,反而助长它的数量,让所有人都不清楚自己手里藏宝图到底是真是假,哎,老爷子招儿也太阴了吧。”张占纯揉了揉太阳穴。
“人都有一定自私心,到时候看着吧,外面那些人都会跟着造假,黑市上肯定也会出现藏宝图交易。”老孟开始了预言行为,
“若真宝图到手后又会如何?”张占纯再问。
老孟顾不得吸烟回道:“那也没用,千机宝图若无秘钥对应解析,也不过就是鬼画桃符般的纸卷罢了。”
“二者缺一不可啊。这么说来,想必秘钥你也准备好了。”张占纯叹息。
“正是,秘钥也是一副画册,千机阁特制仿作,《踏歌十二景》。”
“前朝刘松林的绝笔画卷!有意思了。”
“仿作与原作略有不同,也准备了一百零一份。届时有千机宝图的人,才有资格领取秘钥画册进行解密。在此之前,外人就算集齐了千机宝图,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寻宝。”
张占纯不再回话,他只担心更危险的事儿。
他提笔落纸:
若想得知如何解开千机宝图之谜,烦请各位于正月二十日巳时执千机宝图入隔海相望一会,否则手中宝图不过空纸一张,无甚价值。
隔海相望定不负众望,期待各位到来。
文字简明扼要,也间接承认藏宝图绝非谣言,并且解释得清楚明白,光有千机宝图也找不到宝藏所在,必须参与隔海相望大会后才能获得具体信息。
“找苍玉,让他将这纸条上的消息尽快散出去。”张占纯下达指令。
孟效渊点点头收下字条,又叹然道:“到时签下生死令,天南海北任由他们去寻,谁寻到特殊宝物并带回千机阁核对名册,谁才是名正言顺的归属人。届时隔海相望自当倾力为其筹办盛宴,接风洗尘。”
临走前,张占纯靠在门边警惕地问了句:“即便想拖延时间不让我有机会找他,也不需要搞得这么复杂,此次藏宝图一事当真没有其他隐情?”
老孟一愣,知道瞒不过,思忖些许才道:“有,老阁主说,他想找个人。”
连千机阁的情报网都不足以找到此人,说明对方已有信息少之又少,也难怪老爷子要亲自出面,张占纯没有继续过问,只是他还摸不透藏宝图和寻人这二者之间又会产生什么联系。
京城东郊一花柳巷中,有栋五层高的塔楼,名为梦乡楼。这里不论白天夜里总能流传出女子的娇媚声,也有人说听到里面夹杂了不少女子惨叫声。
而梦乡楼顶层厢房里,有一面容清瘦皮肤苍白到病态的男人正坐于窗边,他那身躯孱弱似是无法消瘦冬日飞雪,只能抱着暖炉透过特质琉璃窗欣赏美景,他已呆坐了一上午,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开颜。
不过很快,他那双细长的丹凤眼就透露出别样光芒,大道上一黑衣男子驾着匹烈焰马飞驰而来,他知道这定是有了重要消息。
“报!参见景王。”黑衣人恭敬跪下,双手托举着一个铜质圆筒。
被称作景王的男子并未出声,但有个人影不知从何处闪现,瞬间取走黑衣人手上的圆筒,打开后交给那个坐在窗边被称为景王的男人。
“有意思了。”景王用两指提起一张泛黄的图纸,上面歪歪扭扭的线条晦涩难懂,右下角却有个扎眼的千机阁印章。
“王爷是要参与吗?”隐藏在阴影之中的男子忽而开口。
“去给千机阁助助兴。”王爷思忖一阵,又露出异样笑容,继而吩咐道:”去叫明霞来,今儿到她伺候了。“
手下人微楞,出言提醒:”王爷,今日明霞姑娘未......挂牌。”
王爷悠叹,声音越发如冰刺骨:“那你,便替她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