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咚”的一声轻响,带着空阔的回音,将玥儿惊醒。
玥儿不知是什么,虽然内心非常害怕,但多年的际遇让她遇事也变得异常冷静。她睡意全无,侧身向内躺着,保持住平缓的呼吸,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一动不动,不出任何声响。
那声音停了一会,旋即又响起,是人的脚步。这不是熊叔叔,玥儿听力极其敏锐,从那人第二步开始,玥儿就断定这人不是熊叔叔?这是谁呢?玥儿将双手紧紧地握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能听到自己心脏正加速跳着。
许是洞内太黑暗的缘故,那人走了几步,走得非常踌躇,又停了下来。
玥儿在心底暗暗祈祷,希望那人不要进来,快点出去,心里也想熊叔叔在哪里?怎么还不回来。
从踏进山洞的第一步,石翼就觉得有些异样。他停了下来,两道红芒在双眸中一掠而过,漆黑的洞中一览无遗,深深的洞内,那小姑娘还在那儿躺着一动不动,只是呼吸略微急促。
他慢慢向前踱了几步,识海间还是觉得与以往大不相同,他收敛心神努力地探寻,确定没有任何其它气息,他继续向洞内走去。
玥儿听着那脚步声再度响起,那人好像能识路一般,因为除了脚步声也无火把燃烧的油渍声,显然这人对山洞非常地熟悉。
听着悉碎的杂草声响,那人来到了玥儿身旁。他的呼吸异常深沉,像刚刚完成了马拉松比赛一样粗重。
玥儿感觉那人正盯着自己看,室内静得凝重,只闻他像奔牛一般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那人静立了一会儿,他忽然轻轻地“嗯”了一声,那声音非常青涩,也有些惊讶。
石翼疑惑地望着脚下的那个布袋,他伸手拿起,见里面只有一个装水的葫芦和两个已经略微发硬的馒头,上面还残留着女孩微弱的气息,他不记得自己曾拿回来这个布袋,怎么会凭空出现这个呢?难道是那女孩自己带进来?他不能确定。
他潜下心神,沉重的呼吸略微压制,伴随着他念力运转,他将目光缓缓环视,山崖间的天地气息忽变得凝重呆滞,一只刚破茧而出的蝴蝶刚要振翅飞舞,就折翅而亡;百丈外距山洞较近的一些猛禽则惊恐的低嚎呻吟,夹着尾巴向远处逃匿;山洞另一侧崖壁上的那只秃鹫不安地瞪着眼睛,望着清风乍起的苍穹,惊恐张望……距离百丈内除了那女孩气息,再无任何其他生机。也许是这女孩自己带进来的吧,石翼不能确定。
望月峰一山崖上,三豁嘴兔子身姿婀娜,正缠着黑熊口无遮拦地嬉闹着戏说着。她猛然感到心内一种紧迫的压制,竟使它一时难以喘过气来,让她娇丽的脸色突变。
“怎么啦?”忽见兔子缄默起来,面色也变得凝重,黑熊诧然问道。
三豁嘴兔子轻摆了摆手,她探寻着那股强悍气息的来处,稍后说道:“老黑,你刚才没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气息吗?”
黑熊摇摇头,疑惑说道:“没有啊?你感觉到什么了?”
“没什么!”三豁嘴兔子睥睨看了黑熊一眼,气呼呼说道。
转过身去,她面上不动声色,心内默默暗想:“这黑怪道行还是比姑奶奶深啊!刚才那气息难道是那石人发出来的?怎会如此强悍,又怎么能扰我心神?它是什么来头?”
见三豁嘴兔子生气背对自己,黑熊感到莫名其妙,顿时脸上拉下一条黑线,摊开手,暗暗自语:“这主怎么这样?喜怒无常,叫人捉摸不定,怎让人受得了。”
从石翼醒转过来的那一刻,他周身所展露出那霸道的恐怖气息和那来自远古的杀戮气息,就令山崖里所有的生物都远远避之,在他苏醒过来时,即使最凶残的猛兽也能远远地意识到他身上所散发的狂暴气息和冷酷的威慑力,那种气息似一种力量,让它们出于本能,感受到从不曾有过的惊惧。
石翼望着布袋,又看看了侧身躺着的玥儿,他能感觉到玥儿那略显急促地呼吸和微微抖动的躯体。她是那样娇小,显得是那样的单薄与羸弱,一丝难以莫名的愁绪从石翼心头涌起。几个时辰前的那惊魂一幕又浮现在眼前……那个白衣人为何要对这么个娇弱的小女孩下杀手呢?自己如果没有醒来,这小女孩会不会就陈尸荒野?
玥儿一动也不敢动,内心突突地跳着,身子微微瑟缩发抖,这人是谁呢?熊叔叔怎么了?眼泪在她眼睛里打着转……
石翼坐了下来,看着呼吸越发急促的玥儿,手足无措。他就像一个独居深山的人,多年后乍一见着自己的同类,一时竟茫然无措,无从说起一样。
他知道这个小姑娘已经醒来,也能感受到她在害怕。他想安慰安慰她,却又不知如何去做。虽然在活转过来的近些年间,在崖畔也能看见那上山狩猎砍柴摘野果的男男女女和在崖坪上捉蟋蟀的小孩童,也唤起了隐在自己深处的生活习性,也曾有小孩子趴在自己身后捉迷藏这样的近身接触,但现在这样面对玥儿,这样醒转过未与人接触,还是第一次,确切地说,是第一次与人这样近距离的接触。
石翼很不安,他的情绪波动严重影响他身体的焠炼,体内阴阳真气互融正极速的消耗着他的体力,刚才动用念力搜寻也消耗了他不少神力,他感觉越来越疲惫。
他伸手轻轻地碰了一下玥儿的肩,“嗯”了一声,他想与这个小姑娘说话。这是他活转过来真正除了嚎叫所发出的第一声。
玥儿一动不动地躺着,不知道这人在做什么?身体虽然抖动得厉害,但也并不怎么害怕了。
见玥儿无任何反应,石翼慢慢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玥儿的一头秀发,他的手很轻,像春日的和风轻轻地掠过碧绿的湖面,那样温柔细腻。
他的指缝划过玥儿的长发,那轻轻带过的瞬间,指腹间传回地温婉清柔,让石翼心弦猛然一震!空阔的识海里掀起滔天波澜……来自心底的一抹苦痛的忧伤,徐徐升起。
他仰头向天,穿越厚厚石壁,望着西斜的那轮圆月,一时间,心内此起彼伏。千百年的悔恨与内疚又萦绕在心头,那百折不回的追寻与相思,让无尽的识海如被无数钢针猛刺一般,那刺痛骤然连锁反应,迅速占据着他的整个身心!让他全身战栗起来。
识海深处深深地撞击,与体内阴阳真气消融所带来的疲惫,让石翼一时间难以自抑,他的呼吸越发困难,身体也越来越变得机械,思绪瞬息间变得模糊呆滞起来,眼皮如坠了铅再也难以睁开,他顿觉困倦,向后一倒,睡了过去。
过了很长时间,玥儿听着那人沉重的呼吸,时而急促,时而缓慢,有时竟感觉就要窒息过去,就如一位病入膏肓的人一样,让人怜悯和不安。
前一刻,玥儿还感觉那人轻拂自己长发,他的手像父亲的手那般轻柔,充满慈爱和慰藉。这一刻,那人却猛然倒地,呼呼大睡起来,叫人不明所以。这人是谁呢?他怎么了?感觉这个人对自己好像也无什么恶意?熊叔叔呢?难道我是他抱到这儿来的吗?熊叔叔哪儿去了?我又在哪里?玥儿困惑不安地想着。
又过了好一会,那人的呼吸声慢慢地变得舒缓,鼾声也变得有序。
玥儿慢慢地伸长了脚,故意弄出些声响,又停了下来。然后仔细地听着那人的动静……
那人像是睡熟了一样,没有半点反响。
玥儿摸索着坐起,一边感识着熟睡的那人,一边考虑着自己该如何办?
这时,忽听得那人呼吸更加急促沉重起来,身子也跟着抽搐,玥儿毕竟女孩心性,心急之下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口中急道:“你醒醒……,你……怎么……怎么啦?”她俯身用手轻推了推他,又猛然收回了手。
玥儿脸上一片红晕,一动也不敢动,那人竟然光着上身,刚才一推之下,只感觉他肌肤质感滑腻温凉,如玉脂一般,内里坚硬。这人难道病了?身体怎么这么冰呢?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许是感觉到有人推他,那人侧转了下身,沉重的呼吸声慢慢地变得舒缓,鼾声也变得有序。
听着那人越来越平缓的呼吸,玥儿呆坐了一会,心里默默想着:难道熊叔叔遇到了不测或者又离开了自己吗?这人是谁呢?自己又在哪儿?大脑努力地分析处理事情的始末,恐惧慢慢地爬上了心头。
“唉……”不知过了多久,玥儿轻叹了一声,命运为何是这样?自己的人生为何竟如此凄苦?究竟是为什么?难道自己真是“扫帚星”下凡吗?自己这样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她轻合双眸,任由两行轻泪悄然滑落!思绪也变得浑浑噩噩。
玥儿轻靠着石壁,沁入心底的一阵凉意让她猛然一惊,“我不!”她倔强地咬着唇,黑暗中的双眸忽闪着晶莹的亮光,那目光仿佛要把坚硬的石壁凿穿,“无论怎样,我要活下去!不然怎对得起我至爱的双亲!”她在心底暗自叫着。就在此时,她觉得小腹间有些鼓胀,她摸索着站起,沿石壁慢慢向外走去。
玥儿数着步数,显然她比那人所走的十九步多了一些,这山洞果然很深,也并不是那种直通的山洞。当转过一个小弯后,耳边听到细微的清风声响,玥儿的步子也愈加坚定。
站在山洞口,月光下的山崖若隐若现,清爽的山风轻拂着玥儿秀丽的面容,让她情绪颇为好转。空旷的山崖里寂静无声,只能听到清风急促的喘息声。玥儿环视山间,感觉自己站得竟如此高,她不能确定,正当她犹豫着向前一脚踏出,一只铁钳大手紧紧地拉住了她。
同时,一声如汩汩溪底流石滑动地声音响起:“你……你……要去哪里?”